第八百一十章 蒯家内斗

  九月十四傍晚,昏黄的夕阳在山头颤颤巍巍洒着没有热度的光,迟迟不肯西落,开始降霜了,京城郊外渐渐现出萧瑟景象。

  蒯家避暑别院的废墟上满是灰烬,偶有带焦痕的雕花石块、瓦砾之类支楞着,隐约可见当年屋舍豪华。

  蒯森雄带着一队人在废墟中翻来找去,尽管当年官府已经查过多次,曹备道也来找过线索,他还是相信有被忽略的蛛丝马迹。

  除了蒯家的人之外,还有一个手持罗盘的人极为认真严肃地测算着什么,他是王帅的远房叔叔,王老蔫儿。

  蒯家的避暑别院为蕴清别院,除了度夏乘凉之用,还在别院中设了一个土牢。

  这土牢中的机关阵法,是二十年前王帅父亲所设,王老蔫儿曾辅助设计建造。

  土牢之用主要是蒯森雄囚禁迫害修者,他不会法术,但能使唤不少修者,除了一部分为钱效力的修者,还有一部分是无奈屈服。

  这土牢中的邪阵能压制修者法力,再加之严刑拷打,意志不坚定的修者,只能屈服被他所用。

  若有宁死不屈的修者,死了之后魂魄也难逃出土牢,只能化为怨灵被镇压其中。

  怨灵越多,阵法的阴邪之气越足,阵法压制灵气运转的能力就越强。

  蕴清别院被烧毁,连带蒯十二在内的蒯家上下四十余口人全惨死了,这是蒯森雄最痛心之事,当时他就不相信怨灵报复反噬蒯十二才酿成惨祸之说。

  但当时他也只认为是争权夺利的对手暗害,直到听蒯大少提及蒯十二曾想强迫叶赛英,才换了思维方向,很多想不通的事也理顺了。

  通过几天查问,已知道王帅曾给蒯十二黑符,有黑符配合土牢阵法,要困住修为已接近清福仙的叶赛英完全可以。

  囚禁了叶赛英之后,定有人来救她,破了阵法再救人,然后被发现了,索性将蒯十二他们杀了,将蕴清别院烧了,这行凶动机和过程极合情理。

  为了验证推测,蒯森雄请王老蔫儿来测算到底是阵法先破还是别院先被烧毁。

  设土牢阵法的王家家主已亡,王老蔫儿曾参与设计建造,也算了解土牢阵法,反复勘验后他得出结论:土牢阵法先破,别院后起火,怨灵最后才冲出。

  蒯森雄听了这结论,眼眶突然红了,随后攥紧拳头稳住情绪,让随从先带王老蔫儿回蒯家大宅去休息。

  把多数人遣走后,蒯森雄只带了两个保镖在废墟上一边走一边思考。

  蕴清别院惨祸发生后,官府仵作已验明,死者有一部分是死了之后才被烧,也有一部分是直接被烧死,这定然是凶手,杀了蒯十二和一些家丁后,为了便于不留痕迹脱逃才放火,火势蔓延后祸及了更多人。

  被抓的那七个幸存者撒谎说什么,蒯十二他们忙乱中失手弄翻灯烛才起火,定是早对蒯家不满才把事情说成火灾意外。

  可曹备道也证实有怨灵,当时蒯森雄想不明白,这时想通了,定是大火当中控制怨灵的器物全被烧毁,等第二天曹备道他们去查时,当然会因有怨灵气息,再结合愚民误传,定个怨灵报复的奇案,不了了之。

  可即便如此,和怨灵有关又如何?仵作在部分焦骨上发现刀剑所致机械性伤口,怨灵可不会拿刀剑砍人。

  幸存的两个马夫,两个厨娘,三个守夜的人,当火起时均处于马鹏,厨后柴房,值夜小哨楼,这些隔土牢很远的位置。

  从别院毁坏程度来看,火是从土牢烧起,燃向青瓦偏院,再烧了主建筑砖砌小楼和花园中的亭台楼阁,最后才烧库房、厨房、马棚等地方,从建筑构造来看,砖石构造的房屋明显比马棚这样木板盖草的更耐烧。

  但灾后的事实成了耐烧建筑全毁,不耐烧的还留存,很明显纵火之人不禁有意放火,还有意针对亲近蒯家之人,但放过了地位低的仆役。

  从这些情况可看出端倪,行凶者极可能痛恨蒯家,若是叶赛英被蒯十二暗中囚禁**,她和救她的人当然会憎恶蒯家。

  想到这些,蒯森雄的心抽痛起来,别院土牢中情况,外人难以了解,想从中救人不容易,要不留痕迹救了人之后再焚毁别院可更不容易,这表明救叶赛英的人能力不弱蒯家有强敌,更表明蒯家有内鬼在暗中相助。

  家有内鬼,这才是让蒯森雄心中翻腾情绪波澜的原因。

  他疼惜蒯十二,仇恨造别院之祸的人,怨怒家中奸细,可他忘了这一切是因蒯十二骄纵蛮横、强抢民女才引起。

  想起蒯大少提及蒯殿聪曾约蒯十二调解时意有所指的言辞,再联想种种线索,他不得不怀疑蒯殿聪与此事有关。

  自己的第八个儿子与外人勾结杀了第十二个儿子,纵使蒯森雄淡薄亲情,可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儿子们怎么争家产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勾结外人来害兄弟绝对不能容忍。

  废墟周围没有住户,入目一片荒凉。梧桐开始落叶、半黄的野草在风中发抖、几只乌鸦在树林中凄惨怪叫着低飞。

  蒯森雄的面容在暮色中似乎憔悴了一些,露出他这个年纪的人所应有的那种苍老之态。

  九月十五,胡仙仙懒洋洋躺在藤榻上望云卷云舒,为卓无傲之事费心,又终于安然送走陆开尊和阿翩,忙碌的胡仙仙终于得以清闲,可她不知道有更大的暴风雨正在逼近。

  这一天蒯森雄派人抓了蒯殿聪身边最得信赖的几个小厮,包括两个已不在蒯家的小厮来审问。

  这些小厮透露了两个很重要的线索:蒯殿聪去请蒯十二时,没有提及胡仙仙和叶赛英会来相见,更没提调解之事。

  蒯殿聪也没有与胡仙仙、叶赛英喝酒赏梅,陪他之人是玉人楼的歌女。

  九月十六,蒯森雄派人进一步查访,惨祸发生第二天上午,蒯殿聪与胡仙仙、叶赛英同行到一个茶楼喝茶看戏。

  那座茶楼以江南来的精致糕点为特色,名为江都茶楼,是蒯殿聪常去的地方。

  江都茶楼的伙计说,那天是看到他们三人,但二位女子与蒯殿聪从言行神态看来并不熟络,且以后也没见到这两位女子。

  并不相熟,但一起喝茶看戏让别人看到,是不是故意旁证惨祸发生那夜他们在一起喝酒赏梅?

  诸多事情昭示,蒯殿聪明显在说谎,蒯森雄安排人抓了这第八个儿子到密室中审问。

  蒯殿聪与受宠的蒯十二一向不合,在蒯殿聪办事屡屡出错后,他名下产业被分了不少给蒯十二,更加心中不忿。

  他常说,办事就难免出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像蒯十二那样整天玩耍才什么错儿也没有,可事情谁办?

  蒯大少很同意他的说法,并因父亲太过偏宠蒯十二颇有怨言,可看似一条战壕的两个人,也在蒯大少捅了大娄子后,转祸给这脾性最相投的兄弟。

  蒯森雄查到后来,慢慢摸清儿子们的想法,他不允许儿子们争来争去坏了大事的情况出现,得拿一个来“杀鸡儆猴”。

  密室内,蒯森雄尽量温和地问跪在面前的蒯殿聪:“你与胡仙仙熟不熟悉?听说你们初相识结了怨,怎么又似乎变朋友了?为什么调解你十二弟和叶赛英的婚恋纠纷,要去请她?”

  蒯殿聪很镇定地答着:“父亲说过,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靠利益决定亲疏远近。”

  "当时叶赛英不在叶家,也不在碧洗宫,常去的地方都不见人影,你又是怎么找到她的?"

  蒯殿聪说:"我只是约了她们,但不负责找人,叶赛英是胡仙仙带来的,我也不知是如何找到了她。"

  回答滴水不漏,但蒯森雄觉得这是蒯殿聪练习无数次的谎言。

  他不待见这个八儿子,可终究是他骨肉,他想问得更清楚:"去邀请你十二弟为什么不提两位佳人要去?若是提了,他肯定会去,也就逃过一劫。你是不是清楚,当时叶赛英根本不在你的身边,而是已被你十二弟困在地牢中?那当然不能提出,会立刻被拆穿。于是,你模糊说有美人相陪赏雪,问十二愿不愿意去?你猜到了已困住叶赛英的十二会拒绝,什么邀请只是便于帮她们脱罪的幌子。"

  蒯殿聪惊疑不定看着父亲,而后委屈辩解道:"我怕插手十二弟婚恋之事会让他反感才没提,谁知没提,他还是不来……要是早知道他在蕴清别院会是那样的结果……我绑也得把他绑到融寒雅墅。"

  这融寒雅墅就是蒯家过冬的别院,在城南,而蕴清别院在城西。

  蒯森雄脸上带了冷冷笑意,"那你让小厮画地牢图,还让几个小厮各画一部分以免被发现,是不是早有预谋要当奸细勾结外人害蒯家?"

  蒯殿聪还在强辩:"我只是想对自家设施了解得更清楚,父亲也知道十二弟不肯让我看土牢的地图,只能想办法自己绘制。"

  "不愧是我的儿子,很会狡辩!已证实叶赛英被困在土牢,你却谎称和你融寒雅墅喝酒赏雪?为什么欺骗?"

  蒯殿聪厚着脸皮说:"或许别人见的不是叶赛英,而是其他人。十二弟那性格,用相貌身材类似叶赛英的女子来泄欲,也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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