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公,陆焕邦弄权把持朝政多年,应当换上有志为民谋福的新一代官员参政;于私,陆焕邦屡次给程浩风施压力、使绊子,正该借此案来扳倒他。
于公于私,都该借扣押飘缦之案来对付陆焕邦,可怎么程浩风还出面压下案子?
胡仙仙急匆匆回了闲云观,程浩风在逸鹤轩门口迎上她,笑意浅浅,气定神闲,表明他早等着胡仙仙来质问了。
“你怎么能……”胡仙仙刚启唇相问,他食指轻压樱唇,示意别问。
怒气冲冲而来,还被轻薄,胡仙仙扭头想咬他,可明明他食指很轻抵在唇上,偏就是张不开嘴!
看着胡仙仙像只怒火狂烧的小猫,摇摆着头,挥舞着双手,想咬想挠,可又咬不到、挠不到的气鼓鼓模样儿,程浩风觉得莫名的愉悦快活。
“陪我下一盘棋,再告诉你详细原因。”程浩风附耳低声说,他是感应到血无仇回来了,才停止戏弄胡仙仙。
逸鹤轩书房内,棋盘上黑白子纵横,胡仙仙焦躁地一会儿盯程浩风两眼,一会儿又望向窗外,不久后,她满盘皆输。
“是故意快点输,想早些听我说原因?”程浩风端棋盒收棋子。
胡仙仙点点头,乞求的目光可怜巴巴看着他。
“你不肯用心陪我下棋,那我也不把原因直接告诉你,得由你自己去查。”
什么嘛?磨唧了这么久,还得自己去查?
看着程浩风别有深意的笑容,胡仙仙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奸诈,阴险,故弄玄虚!”
胡仙仙很不满,不满也没用,程浩风坚持让她自己查。但是,提供了查的方向和线索。
第一步,让胡仙仙去查是谁推荐陆焕邦去陌香坊,毕竟他平常去玉人楼的时候为多,这些朝中大员逛花楼很谨慎,通常情况下不会乱换快活地方。
夏日午后的太阳晃得人眼晕,胡仙仙郁闷地走出闲云观大门,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才能弄清陆焕邦为什么没去玉人楼,去了陌香坊?
不论是玉人楼还是陌香坊,这都不是当朝重臣该去的地方,陆焕邦为了清誉,肯定是悄悄去,还要相好的姑娘保证不乱传出去,才能放心大胆寻欢作乐。
随便换了地方是可疑,但朝中对这些事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被发现了也没什么,只是有损清誉,或许陆焕邦真只是想换个新鲜地方呢?胡仙仙怎么可能猜透男人去这处烟花地,而不去那处烟花地的原因?
到了陌香坊外,见那些丫鬟仆役忙来忙去,很坦然的样子,胡仙仙想着,可能这些人只当这是个伺候主子的地方,至于主子做什么营生并不重要了吧?
他们见惯了浮华,也见惯了肮脏,漠视强颜欢笑的血泪,主子们也只当他们是没有情感的木头,那么很多丑事根本没必要瞒他们……
想及此,胡仙仙走到旁边僻静小巷,转眼已是个佝偻老妇的模样了。
她颤颤巍巍走到陌香坊后门,向一个黑黑的中年妇人问:“这位大嫂,给我指指路好不好?”
“我们这是问路的地方吗?快走!”中年妇人往后门外停的拉粪车上倒马桶,不耐烦地撵胡仙仙。
胡仙仙咧开没牙的嘴笑了笑,低声说:“我要给问路钱的,指指路吧。”
在腌臜地方混久了的人,都有眼力劲儿,中年妇人看出胡仙仙有事想打听,“嗯”一声算答应她,眼睛朝巷口瞟去。
一会儿后,中年妇人倒完马桶收拾好,去到巷口一棵榆树下,等在旁边的胡仙仙走过去。
递上点儿碎银,胡仙仙问中年妇人,陆焕邦来陌香坊的那天,车马是安排在何处,大管事又安排了哪些姑娘见他,跟着陆焕邦来的随从里有没有陌香坊熟客之类。
中年妇人说,那天并不知道陆焕邦要来,是陆府一个小厮快半夜时突然来通知大管事,让大管事腾出停车马的地方,再派人把后门的闲杂人等撵开,告诉大管事要备一间清静厅堂,选几个多才多艺又懂事的姑娘等着,预先给了银子定下这些。
直到陆焕邦进了陌香坊,大管事才知道是他要来,而底下仆役们是出了大闹陆府的事后,才知道陆焕邦来过陌香坊。
中年妇人说,给陆焕邦安排车马停靠处的是坊中一个老头儿。
胡仙仙让她喊了这个老头儿来后,问老头儿有没有看清陆焕邦随从,这些随从当中有没有曾来过陌香坊的熟客。
老头儿告诉胡仙仙,那个最先来送订钱的小厮曾来过,但都是看看歌舞就离开。
如此,胡仙仙又问起那小厮样貌,然后给了老头儿和中年妇人各一锭银子,嘱咐他们别说出去,再往陆府而去。
据老头儿所言,那小厮嘴角有颗痣,能说会道,很得陆焕邦信任喜欢,胡仙仙便隐身注意陆焕邦身边随从,果然见到个嘴角有痣的小厮。
傍晚,陆焕邦去用晚餐,胡仙仙见那小厮往下人住的院子走去,也是要准备吃饭了,瞅准他走进一间小屋,关上门,弹出灵气隔绝了外界。
小厮看不见隐身的胡仙仙,门突然自动关上,屋内也暗了几分,吓得小厮抱头尖叫。
看他害怕,胡仙仙没再隐身,但还是以佝偻老妇模样示人,“你不用害怕,只要你如实回答问题,我不会把你怎样。”
小厮使劲儿点头,“我一定说实话,一定,一定!请神仙奶奶问就是了。”
“你怎么想着引陆焕邦去陌香坊?你提前去那里看歌舞,是不是早存了要引他去的心?”
“我只是喜欢看陌香坊的歌舞,没想着引老爷去呀,是甘姨娘在老爷面前说陌香坊好,老爷听说我去过,才让我去安排的。”小厮没有多想,也没有多余表情,很快回答,该是说的实话。
“甘姨娘?这又是谁?”胡仙仙皱了皱眉。
小厮告诉她,甘姨娘是陆焕邦新纳一位小妾,此女名唤甘如菊……
甘如菊?不是甘如桃的妹妹,后来又跟着阿板到了鸿宾楼的女子吗?和胡仙仙可算是老冤家。
胡仙仙差点儿失态惊叫,随后敛好神色,再问小厮那甘如菊是不是从陵州来?
小厮说并不十分清楚甘如菊的背景,只佩服这位甘姨娘从不拈酸吃醋,又很会哄老爷开心,老爷虽也喜爱其他女子,但样样事情都要和甘姨娘说,愿意听她意见。
随意问了几句其它无关痛痒的事,胡仙仙隐身退开,飞回闲云观中。
“你早知道甘如菊陪在陆焕邦身边了?”心中有气,问程浩风时语气很不好。
程浩风“嘻嘻”笑了笑,“你怎么能断定陆府的甘姨娘定是你认识的那个甘如菊?一个是跟着小混混阿板的陪酒女子,一个是当朝首辅的宠妾,身份悬殊。”
“求你了,快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我先前态度不好,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我计较。”只能用撒娇的绝招了,胡仙仙厚着脸皮说。
程浩风背过身,搓了搓鼻端,忍住笑再转过身,可见到胡仙仙扁着嘴朝他眨眼,还是没绷住,笑出声来。
笑着揽她入怀,摩挲着她的头顶,幽幽低叹一声,“你呀,总是拿我当坏人……”
腻在一起片刻,两人坐好,胡仙仙歉意看着他,想解释并非拿他当坏人只是有些事难以理解,可他摇摇手,表示没必要说。
程浩风告诉她,鸿宾楼经营状况很好,坠子渐渐掌握了经营主动权,只会搞些乌烟瘴气事情的阿板惹得人人生厌,坠子有能力了也硬气了,让他赶走那些陪酒女。
多数陪酒女被赶走,甘如菊被阿板送去陪侍高有全,至于为什么送给高有全,其一是当年阿板在京城混时,见过跟着鄂日浑一起的高有全,算熟人;其二,高有全的体质特殊,阿板对甘如菊是真有几分爱意……
“体质特殊?真有几分爱意?我怎么听不懂?”胡仙仙的确没明白这第二条原因。
程浩风这才想起胡仙仙不知道高有全因受毒侵,几乎成了太监的事,干笑着戳戳她的头,“总之阿板愿意让甘如菊跟着高有全就完了,不要多想。”
扯开这个事儿,程浩风继续说,高有全把甘如菊养在泰兴府私家小院中,对外声称是自己远房表妹,两个月前入京献给陆焕邦。
高有全说这个远房表妹多年前失散了,曾流落烟花巷,请陆焕邦收在身边给她个容身之处就好,也不用给什么名份。
这般坦白说出往事,倒让陆焕邦有好感了,又因了高有全“代孝侯”的身份,还格外抬举甘如菊,办了几桌酒席请家族中人,正式纳甘如菊为妾。
甘如菊曾是玉人楼歌女,不明说也很容易能查出来,高有全他们也懒得去瞒陆焕邦,这倒意外获宠了。
甘如菊在陆焕邦面前说,玉人楼中的女子全是庸脂俗粉,不如陌香坊的姑娘们各有风韵,若要去找乐子得去陌香坊。
虽是说笑,陆焕邦也记下了,但陆焕邦只当是她不愿再和从前姐妹争风吃醋,免得尴尬,这才荐去陌香坊。
陆焕邦觉得换换口味也挺好,于是才有思慕飘缦,邀飘缦到府中跳舞的事。
只是请飘缦到陆府跳舞,便有这些曲折,分明是设了个局!这个局针对谁,有什么利益牵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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