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六这一天,京城中会有很多避暑的小活动,比如礼拜荷花神祈祷清凉幽香度夏;再如吃苦瓜炖鸭肉,生津解渴防暑热;还有如换竹簟,洗薄荷浴,点榆木屑香等等这些防暑热的事。
夜幕下的盐湖没有这些风俗趣事,只有无穷无尽白茫茫盐世界,让霍飞和麦塔哈疑心是在梦中,才到了这样一个奇绝之地。
他们谨慎地缓慢前行,原本彼此有些互相看不惯,此时身处危境放下成见,相帮相扶起来。
麦塔哈于半空中俯瞰周围大致情形,霍飞搜寻盐湖中各个角落详情。
桥?一座桥……一座盐桥,他们在那里!麦塔哈惊喜高呼,因他的嘴唇干裂,喉咙涩痛,所以声音听起来像在敲破锣。
霍飞在盐湖的盐盖上步行,比起驾着天外飞仙飞于半空的麦塔哈受盐卤侵蚀更严重,艰难吞咽几下口水后,他嘶哑地“嗯”了两声算答应,已说不出话。
他们目光如痴如醉,已完全被眼前奇景所震撼,一座在夜色中看不到桥头的万丈盐桥横跨在前。
桥上三个身影在激烈打斗,依稀可辨出是胡仙仙与程浩风在联手攻击毛日渥;桥下无数盐块漂浮卤水中,每一块都映出闪转腾挪、劈砍削刺的身影。
夜色如墨,远山之上,皑皑白雪闪着银光;苍穹之中,皎皎弯月洒下银光;山月之下,皓皓盐桥发出银光,入眼全是银白之光,令人眼睛刺痛。
霍飞与麦塔哈皆用手半遮住眼睛,虚眯着看向盐桥之上,只能看见灵气光波乱闪,耀射不停,三道身影旋飞晃动,看不清具体打斗情况。
“嘭”的一声巨响,离盐桥不远的一座小盐山轰然崩塌,震起晶亮的盐屑乱飞。
盐屑纷落,霍飞和麦塔哈才看清是毛日渥被扔来撞倒的盐山,程浩风飞过来,毛日渥刚摇晃着缓缓站起身,程浩风厉声喝道:“胡将军被你藏到哪儿了?快交出来!”
毛日渥并不畏惧,咧嘴展开怪异笑容,似是要嘲讽程浩风几句,可话还没出口,他眸中掠过痛苦之色,紧咬牙关忍着什么,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殷红的血洒在洁白的盐盖上,毛日渥心中顿生悲凉之感,自嘲而笑,从我师父与你师父相争,到我们这一代相争,延续几千年的争斗只为了一个或许不存在的传说,只怕不等浩劫降临,我们全部互相斗死了。”
提起双方师父,程浩风的眸子暗了暗,晁玄同与臧玄蛟本是情同手足的师兄弟,后来反目成仇,再后来云华观七子与臧玄蛟三个结义兄弟姐妹、三个徒弟之间也没少明争暗斗,这些恩怨情仇当中最心痛的该是祖师。
然而,一瞬的黯然之后,程浩风又肃穆而淡漠起来:“天地浩劫之事不是你们能参透的,若是你们能悟出一二,你们师父也不会把自己都当棋子算计,入险境而求生机。
他选择让我放他,自有他的理由,难道他想不到你们会和我们斗个天翻地覆吗?
他要的就是毁灭,你又何必感慨伤怀?你提起我们本是同门的关系,只为了拖延时间恢复灵力吧?”
被识破诡计,毛日渥也没有狡辩,冷哼一声算默认,而后盘腿坐在盐盖上光明正大调息疗伤,不再理程浩风如何逼问。
胡仙仙飞了过来,霍飞和麦塔哈也靠拢来,四个人围着毛日渥连番斥问,可毛日渥沉默端坐着纹丝不动。
他们都焦头烂额、唉声叹气,只不过程浩风三人是为毛日渥顽固难缠叹息,胡仙仙是因连累亲友多灾多难自责而叹。
征番大胜,所有事情该结束了,谁想一切刚刚平息又起波澜。胡仙仙不是悲观的人,可她真没有信心能保得兄长平安。
被人说得多了,也不由觉得既然一件件事情的幕后真相全和自己有关,那么灾劫也全因自己而起。
“我哥哥不懂什么浩劫,什么永恒之心,你放了他,由我来当人质行吗?你提的那些条件,我们不可能答应,但我愿意用生命换我哥哥平安。”胡仙仙半蹲到毛日渥身旁恳切说道。
“你愿意用命来换,他们会愿意吗?”毛日渥半睁开眼,目光瞟向程浩风他们,“再说,末神也不可能同意。我要你的命无用,要达到目的才算成功。”
眼看快到寅时,程浩风他们的耐心快磨尽了,威胁毛日渥再不说出把胡勇刚关在哪里,就先杀了他再慢慢寻找。
“杀了我,即使找不到胡勇刚,你们也不亏了,对吧?哈哈,可胡仙仙会因此愧疚终生,心境不能圆融影响修行还在其次,面对你们始终会有心结才难办。你们没听到她愿意用生命换兄长平安吗?胡勇刚若因为不答应条件死了,你们可算间接加害。”毛日渥不慌不忙,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程浩风双眉紧蹙,没有想出应对之法,霍飞和麦塔哈也同样无计可施。
好一会儿之后,程浩风肃色说:让我卸任法朝国师,这个可以答应你。但要辅助扎措成娭姥邦大王,帮你当番邦国师,绝无可能!我若答应这些条件,不仅是纵容你们为祸一方,也是给法朝埋下大祸患,若是仙仙因我不答应条件怨恨我,也只能任由她怨恨。
这般表态,霍飞和麦塔哈相视叹息一声,却没有反对,再用眼角余光瞄向胡仙仙,她垂眸想心事,只是自怨没有让父母兄长享受到什么,并没有责怪他们的意思。
“依你所说,没有可谈。”毛日渥神情古怪摸摸鼻子,“那我改改条件试试?就让末神回娭姥邦清修,我回迷窟去了重建,怎么样?”
程浩风微微点了下头,“扎措已经去了勐纳城秘境,你也可以去重建迷窟。”
毛日渥大笑起来,似乎在为达到目的得意,他站起身说:“胡勇刚就在这盐湖中,我把他绑进木桶,沉在卤水坑里。”
这盐湖的盐盖并非整个一块,除了湖水外,大块盐盖间还有很多卤水坑,平常人不慎掉落其中不可能有生还机会。
胡仙仙怕兄长再出意外,不等毛日渥指明具体位置,已先蹿起来飞往盐桥附近一个卤水坑。
有着相同血脉,她凭直觉认为胡勇刚在那里,并发现那里果真有熟悉气息,欣喜喊道:“哥哥……”
听她呼唤,程浩风他们全看向那个方位,恰在这转移注意力的瞬间,盐湖当中,千万只盐矛冲天而起飞刺过来!
盐矛,全是盐粒结晶而成的短矛,程浩风迅速化出黑盾抵挡了一大半,霍飞和麦塔哈也竭力挡下一部分。
他们没有受伤,可毛日渥腰身一拧,在空中旋转如陀螺,已经旋飞往胡仙仙的方向。
大大小小的卤水坑不少,胡仙仙循着熟悉的气息已感应到其中一个水下有木桶有人,惊喜靠近,却是心痛跌倒在坑边!
那个卤水坑下确实有个带盖的木桶,桶中的人十有八九是胡勇刚了,可在胡仙仙即将用灵气御出木桶时,毛日渥突然抢先御出木桶!
红雪拂尘抡扫而出,急着要截下木桶,毛日渥抖得木桶在半空中转个不停,转来挡在身前。
胡仙仙怕伤了兄长,只得收招不发,可又让毛日渥有机会带木桶逃离。
“放下胡将军,饶你不死!”程浩风追了来,亮出墨冰剑。
“哼!”毛日渥轻蔑冷笑,左手掐诀,右手抱木桶,他与胡仙仙和程浩风之间陡起两面盐墙。
这断水功本来就是毛日渥的绝技,盐湖中的卤水能快速凝为盐块儿,对他十分有利。
程浩风与胡仙仙一个在他左边一个在他右边,等他们各自轰开面前的盐墙,毛日渥已经消失不见。
他们怔怔站着一筹莫展,询问跟过来的霍飞和麦塔哈有没有看清毛日渥怎么消失的,他们说都只看到毛日渥似乎钻入盐盖之下。
毛日渥会彻地功,可这下面不是泥土,是能把人腌熟的盐卤水,难道他根本不怕盐渍卤蚀?程浩风纳闷儿。
与胡仙仙再往前追了一段,没有毛日渥的气息,只见一片盐海茫茫,胡仙仙说总觉得他还带着木桶留在万丈盐桥附近,又返回去。
问了守在那附近的霍飞和麦塔哈,他们并没有发现异常,只有千姿百态的盐凝风光如往常。
话音未落,却感觉脚下盐盖在震动……
还没能做足应对准备,盐块儿爆飞,从盐盖下拱出一只比大象还大的水獭!
不用想,这只大水獭就是毛日渥了,胡仙仙和程浩风自是御剑攻击,霍飞的羽空刀也全力劈出,麦塔哈还在半空中的天外飞仙上用机簧射短箭相帮。
从卤水中冲出的毛日渥满身盐粒儿,这些盐粒如同是穿上了带刺铠甲,霍飞和麦塔哈的攻击对他根本没用,连程浩风和胡仙仙以灵气催御神器攻击也难以重伤他。
乱冲乱撞一阵后,毛日渥又钻到盐盖下,他狂枭般的怪笑声在夜空中回荡,我有你们这些人无法比拟的优势,我不怕盐卤腐蚀身体,先前示弱只为了谈条件达到目的。可惜,你们不肯让我达到目的……
程浩风他们循着声音追击,但声音似乎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定不准方位,毛日渥说话时顿了顿,可能又换了个方位。
他们停止行动,静静等着毛日渥声音传来:“当年师父曾交待不可以置你们于死地,但我大师兄和三师弟都死在了你们手里,我不想再拖延下去!师父若是责怪我,大不了我回海那边去!我不会逃,我要看着你们死,惟有你们死绝了,才可消我心头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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