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怀孕初期妊娠反应很大,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他一样一样地让她尝试,终于知道她喜欢吃水果、玉米、芋头。
孕期前几个月里,餐桌上几乎是以这三类食物为主。别人送他们一块山里老腊肉,她爸妈以为终于能换换口味,谁知她闻到蒜苗炒腊肉的味道就嚷着要他倒掉。
他在厨房里端着锅不知所措,她父母都说她太矫情了些。
古板大哥犹豫片刻,端着锅到邻居家借灶炒熟菜,为了对邻居表示感谢,当然分半锅菜给邻居。
吃菜的时候,他让她父母就在厨房吃,而他仍是陪着她在客厅啃玉米。
她怀孕初期体重不增反降,这是营养不良导致,可她死活都不肯吃鸡鸭鱼肉之类,就算是鸡蛋也觉得腥臭无比。
他托山里的朋友买到山鸡蛋,这比超市里买的鸡蛋腥气淡很多,他好说歹说总算哄得她吃了。
吃食上他很迁就她,其他方面就不肯迁就。她成天就想躺在床上听音乐、看电视,他强制她每天必须帮父母守铺子,必须按时早睡早起,还必须坚持多活动。
小镇上没什么孕妇瑜伽班,他让她多活动就是围着院子倒退着走三圈,上下楼梯三趟,早晚各散步一公里。
有邻居见她在院子里倒退着走,都担心摔着。他说没事儿,有他陪在旁边一定不会摔着她。周围的小孩子觉得这么退步走挺有趣,都跟着一起走。
他们带着一群小孩子倒退着围院子转圈儿,这景象有些滑稽,成一时笑谈。
他们住的小楼只有两层,顶层是个没护栏的大平台。他要求她爬上顶层平台歇会儿,又再下楼,往返三趟。他俩的卧室在底楼,平时根本没必要爬楼,他是刻意锻炼她。
她母亲就在二楼楼梯口担忧地看着女儿上上下下,他就在顶层平台等着她。有一次他等了很久没见她上来,吓得他魂儿都快丢了,她倒藏在二楼父母的卧室偷笑。
两人散步的时候她就问他,干嘛总是要她多活动,周围其他孕妇都是坐着打牌、看电视。
他说是为了她好,生孩子的时候能少些痛苦。她说反正现在都是剖腹产,划拉一刀,很快就能抱孩子。他说剖腹产终究要造成外伤,对身体损害很大。
预产期快到时,别人都说先住进医院待产为好,他说医院气息污浊对人身体不好。
旁人都说他是抠门儿怕多花住院的钱,她感觉有阵痛时他才陪她坐公交车去医院。她心里真是恨他恨得要命,骂了一千遍“老抠儿”都不止。
到医院后他慢条斯理地办各种手续,她时不时地阵痛一下。他满不在乎地说这种能忍受的阵痛程度,离孩子出生还早呢。
她父母赶到医院后,问医生需不需打催产针什么的,他连忙阻止。他只是让她多吃东西,说是吃饱了才有力气。
到了后半夜,他到医院小厨房亲手煮了肉丸子汤。他叫醒睡得迷迷糊糊的她,非得要她吃,说是等天亮后进了产房才有力气。
邻床照顾儿媳的大婶儿笑他,生孩子又不是去打仗,要那么多力气干什么,再说又哪能确定天亮后就该进产房?
天亮后不久,她真是阵痛得频繁起来,推进产房后不到两小时就顺利生下女儿。
产房在三楼,住院部在四楼,待医生处理好后,她母亲抱着小宝宝,他扶着她就走回住院房间。
邻床大婶儿惊呆半晌,她说她那时候生孩子都在床上躺了一天才下床,现在的年轻人哪有生完孩子就下地走路的。
她母亲气乎乎地说他一点都不会体贴人,她进产房时他就在门外打瞌睡也不知道着急,生完孩子又不请护工拿担架抬她。
古板大哥任由岳母数落着,不争辩也不解释。倒是她对别人说只是下蹲的时候会有点疼,没有其他不舒服的感觉。
隔壁房间的产妇本来比她先进产房,可她开心抱着小宝宝学哺乳的时候,那个产妇还没生下孩子。
到了中午,那产妇又疼又累又饿,医生让家人准备鸡汤去喂,可刚喂进去又疼得吐出来。
那产妇家人说生得这么艰难,不如剖腹产算了。医生说宫口都开得很大了,再动剖腹手术就会很危险。那产妇家人只得提出转院,到医疗技术更好的医院去剖腹产。
邻近几个病房的人都感叹这生孩子真是遭罪,也不知道转院后到底会怎么样。
古板大哥在旁边语气凉凉地说,生儿育女是女人天职,本该受这痛苦。当然,也可以尽量减轻痛苦,只怪那产妇自己和家人都把这事看得太特殊,反而没把伤害降到最低。
听到他说这些,周围的人都认为他心太硬,一些大嫂大婶更直接骂他,连带着看向她和小宝宝的眼神儿都满是怜悯。
她心里也挺不舒服,虽说知道他的话也对,可是真显得他半点都不疼惜人。
邻床大婶的儿媳见隔壁产妇那么痛苦,就直接要求剖腹产。理由是难免要挨那么一刀,等到遇上难产才改成剖腹产,那又多受一重罪。
邻床生孩子后因为是剖腹产,输着液,安着镇痛泵,翻身都要人推起身体。她丈夫喂她吃东西,给她端尿盆,乖妹儿的母亲说这丈夫才真会体恤老婆。
邻床产妇苦笑,说丈夫再体恤也没用,没法替自己难受,她好羡慕乖妹儿能自己活蹦乱跳的。
乖妹儿母亲看看正忙着收拾东西准备出院的乖妹儿,欣慰笑说:”也对,能自己吃得动得才更好。”
古板大哥抱女儿去做婴儿泳回来,正听他们说这些,就傲娇地向乖妹儿一笑。那表情好似他是她能顺利生孩子的大功臣,就等着她夸他。
乖妹儿撇撇嘴,他没得到夸奖,就轻声对怀中女儿说:”爸爸为了你能顺利出生可是操碎了心、受够了气,你长大了可得好好孝敬爸爸。”
一家人抱着孩子喜气洋洋出院回家,回想起他在医院里的表现,她仍然觉得他有些大男子主义不懂体贴人。那时的她没想到,他对她也许不够体贴,对另一个人却是冷酷到令人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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