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绝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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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时初刻,抢亲大赛开始,比试原定三场,分别是驰射、骑战、角牴,双方各出三人,也可一人包揽。不过,当乌丸人看到周仓捧着的那根长达两丈、粗如拳头的全金属质的霸王重枪,原本定下的乌丸骑战选手立即宣布弃赛。

  这也太欺负人了吧,这么长的枪矛还用比?还没跑到跟前就被捅下马了。最重要的一点是,任何一个骑战高手都非常清楚,超长武器不仅仅是长度取胜那么简单,否则谁不想用长武器?关键在于骑战武器每增超出常规一尺,控制难度就大三分,对臂力的要求非常苛刻。

  马悍曾用这桅杆似地霸王重枪,在小支山之战时,一举击溃乌延部五百精骑。关于这件长得可怕的武器,在乌丸人中屡有流传,不过真正见识过的人不多。所以当霸王重枪一亮相,所有苏仆延部的乌丸人都看直了眼,那骑战选手看看人家的巨枪,再看看自己手里无论长度、直径都差一大截的长矛,有一种拿筷子跟梁柱比较的感觉,于是直接认输告负。

  明知必败无疑,甚至必死无疑的决斗,如果还硬要上场,那不是骨气,而是傻冒。能被选中迎战马悍的,必是苏仆延部屈指可数的勇士,白白让族中勇士xisheng,这种事,苏仆延决计不干。

  取消一场。还有两场。驰射由答头迎战马悍,而角牴则由周仓与乌丸力士蒙兀儿对决。

  原本马悍是要包揽全项目的,但听到苏仆延笑言,这角牴之战,蒙兀儿是为女儿真果出战,如果赢了,就能入宿真果的帐篷。马悍听了,便指定周仓出战,他可不想与这女人有什么瓜葛。

  跑马场上已围满了乌丸人与奴隶,一眼望去。黑压压一片,不下数千人。而且还不断有人骑着马从四面八方赶来,一睹这难得的抢亲决斗。

  在围栏一侧五十步之外,临时搭建了一排敞口帐篷,其中最华丽的一座帐子,就是苏仆延与答头父子,以及决斗主角马悍、周仓的休息观战处。

  开赛之前,答头突然道:“马君若赢了,自然是人财两得。但若输了,却丝毫无损的离开,似乎对我不公平啊。”

  马悍笑道:“是这么个理,那么左大都尉之意如何?”

  答头对着不远处那神骏飞扬的银箭抬了抬下巴:“马君曾射杀我一匹马。若是输了,就把这匹马赔给我好了。”

  “可以!”马悍毫不含糊,但随即反诘道,“我的彩头你已看到。但你的却还没见踪影,这对我似乎也不公平啊。”

  苏仆延闻言大笑:“马君语言果然犀利啊!那好,你想看什么彩头呢?”

  马悍道:“既然是夺亲。我当然要确定标的的完整与安全。”

  “标的?哦,甄氏之女是吧?行,本王马上让人将她带来给马君过目。”苏仆延也很爽快,“不过,人现在狐苏城,距此十余里,至少要一刻时才到,似乎不必干等,先比第一场吧。”

  马悍点头,向周仓使了个眼色。周仓咧了咧嘴站起,向马悍及苏仆延拱拱手,虎虎生风出帐。

  就在周仓走出帐篷的一瞬,红影一闪,一女与他擦身而过,风风火火冲入帐篷里,对马悍叱喝:“马惊龙,我太高看你了,竟然不敢接受蒙兀儿的挑战。指望这个黑大个替你赢么?小心他被蒙兀儿打死。”

  周仓大怒,停下脚步,霍然转身。

  马悍抬掌对周仓做了个稍安毋燥的手势,对真果道:“放心,如果我的属下败了,我自然会出场。”

  “好!你说的,我这就叫蒙兀儿往死里摔。”真果怒气冲冲地走了,由始至终都没朝周仓看上一眼。

  苏仆延与答头面带玩味的笑意望着马悍,乌丸人对这种事情看得很开,身为父兄却并不干涉。

  马悍向周仓挥挥手:“去吧,干翻那家伙,今晚你就有机会成为峭王娇客,王女入幕之宾。”

  周仓怒气顿消,仰天大笑,转身昂然而去。

  跑马场上,悠长的牛角号声,传遍四野,万众欢呼声中,周仓与一个身高相若、膀大腰圆的髡发乌丸力士面对而立。两人都是光着膀子,露着一身泛着油光的黑色犍子肉。从体格上看,两人都差不多,都有着大块厚实的胸肌,胳膊粗壮,肩宽体阔。不过,这个叫蒙兀儿的乌丸力士肚子腆得高高的,光是这肥膏,就明显比周仓重个十几二十斤。在角牴时,体重大还是有一定优势的。

  两人间距五步,已摆下架势,犹如扑食前的猛虎。

  秦汉时的角牴,类似摔跤,不过没那么多规则,乌丸人尤甚,一切以战场实打为主,甚至不禁牙咬、捏裆、插眼等凶残动作。可以说,任何一场比赛,都不亚于生死之战,输的一方,必定付出血淋淋的代价,甚至是生命。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王帐观赛台内的那面人皮大鼓。鼓槌在苏仆延手里。这位乌丸峭王筹躇满志地环顾着他的部民,享受着那种万众敬仰与期待的目光。直到享受得差不多了,才高举鼓槌,重重击下。

  咚!

  啊啊

  鼓声一响,两声裂帛的怒吼震耳,两道人影重重撞在一起,互相扭住,发力推搡。两人力量相近,好一会相持不下。

  蒙兀儿本想一鼓作气将对手摔倒,折断胳膊,没想到这黑大个力量竟不在他之下,而且颇精通角牴,他连使了几个手法,都被对手化解。蒙兀儿眼角一斜,正看到围栏边真果那恼怒的面庞。

  蒙兀儿一咬牙,突然暴吼一声。以额头重重撞向周仓前额。

  砰!两个人都是一阵发懵,但依然死死揪住对手。由于这一记“头槌”是蒙兀儿使的,他事先有心理准备,所以即使脑袋发晕,依然不忘使招法,一个拦腰抱摔,将周仓摔倒在地。然后双手拧住周仓胳膊,发力欲折。

  周仓一手撑地,被反扭的胳膊奋力抽扯。斜阳照着四条泛着黑色光泽、汗水津津的胳膊,两人俱是腮帮鼓起。脑门青筋突突直跳。大量的汗水,光滑的皮肤,令蒙兀儿手掌打滑,再也扣不牢周仓的胳膊,一点点滑脱。

  “嗷!”

  周仓一旦脱困,顺势向前翻了个滚,弹起,如激怒的黑熊扑向蒙兀儿。当蒙兀儿再度伸手俗扣他的肩膀时,周仓双手反扣其手腕。然后纵身弹起,双脚挟住蒙兀儿的右臂,利用身体旋转的自重,将近两百斤的蒙兀儿掀倒在地。

  两人同时倒地。周仓在上位,双手死死扣住蒙兀儿右臂,双腿勾压其咽喉及胸腹,形成一个“丁”字形。一任蒙兀儿拚命挣扎亦难挣脱。

  王帐内。马悍掌而笑:“很bucuo的‘十字固’,现学现用,蒙兀儿完了。”

  马悍话音刚落。周仓已执定蒙兀儿手掌,奋力一拧,咔嚓一声,蒙兀儿的腕关节被拧断。

  首战,周仓胜。

  围观的数千乌丸人高呼喝彩,他们可不管什么非我族类,喝彩只属于胜利者。

  周仓揉着胳膊,顶着被撞出一个青紫色大包的脑袋,满不在乎走来,远远便朝马悍大笑:“城守教的这一招的确厉害,这一战,算是我周仓替城守赢的。”

  苏仆延父子脸色难看中带着隐隐的惊惧这黑大汉击败蒙兀儿所用的招法,竟然是马悍所授?此人除骑射之外,近战竟然也如此可怖。

  答头更是暗暗庆幸,起初他是想与马悍角牴的,但父王随即告诉他当初在蹛林大会上,苴罗侯护卫长洛邦被废手掌的事例,答头立即打消此念,改比驰射。虽然当初那一箭的阴影犹存,但是有巫祝血咒,就不一样了……

  这时一乌丸人进帐鞠躬:“大王,人带到了。”

  苏仆延点点头,向马悍做了个请的手势。

  马悍随即站起,走出帐外,然后,他看到了当初在滹沱河畔见过的那辆装饰华丽的轺车。当他掀开车帘时,看到一双宜嗔宜喜的大眼,还有那熟悉的美丽面庞。

  “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甄沁双手合什,喜极而泣,完全抛开了少女的矜持,膝行而前,纤手执住马悍衣襟。她抓得那么用力,以至马悍如此健壮的身躯,都有种被扯得前倾的倾向。

  马悍伸手撑在车门框,微笑点头:“乌丸人没对你怎样吧?”

  “没有!”甄沁急忙摇头,心里却在想,昨日那个乌丸王世子抓住自己时,曾得意地说当晚就要与自己……吓得她一夜未眠,幸好那个恶人一直没出现。

  “那好,做好准备,一会我带你离开。”

  “嗯!”甄沁使劲点头,泪珠洒落这一刻,她无比相信他说的任何一句话。

  马悍深深与她对视一眼,放下车帘,当视线被隔断的一瞬间,甄沁只觉心里从未有过的失落。

  “来吧,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早点完事吃晚饭。”马悍大步走回王帐,对答头喊道。

  这是吃定自己的架势么?答头面肌微微抽搐,眼神阴毒,扭过头,父子二人交换了一个眼色,慢慢起身。

  马悍目光朝某个方向随意一瞟,冷冷一晒,接过一名狼牙飞骑呈上的魔瞳弓,大步走向白马银箭。

  轺车窗帘也微微掀开一角,一双明媚的大眼热切地盯住马悍,一时一刻不舍移开。

  当马悍正要认镫上马时,真果突然冲过来,从后面抓住马悍的肩膀,情绪激动:“你一定会被我兄长杀死的,现在放弃还来得及,我……我还会给你……”

  如果扑来的不是峭王之女,马悍早把她扔出去了,哪会容她近身?脸色一沉:“如果你再不放手,我就当你是骚扰决斗,你兄长会直接判负,明白么?!”

  马悍最后三个字是吼出来的。当场将真果震得后退数步。

  望着马悍远去的英武骑影,真果声嘶力竭大叫:“你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的!”旋即扭头跑向王帐,一口气冲到父王面前,伸出手掌,摊开掌心,有两根细长的发丝。正是真果方才借抓马悍肩膀之机,从他肩侧的散发扯下来的。

  苏扑延露出满意的笑容:“很好,我知道你一定能做到。真果,这是他自己放弃机会。我苏扑延的女儿受辱,辱她之人。必付出惨重代价。”

  早有侍从近前,小心翼翼从真果手里接过发丝,用布包好,退出王帐,快步奔向那被白布包围的神秘祭祀场……

  跑马场上,两骑相对,相距百步,遥遥对视。

  答头显然是有备而来,他穿着厚厚的札甲。戴铁盔,持铁盾,几乎武装到牙齿,连很少见的铁盾都用上了。身为乌丸王世子。又是主场作战,在场数千乌丸人都是他的部民,原本所有目光都应当聚焦在他身上,但是。偏偏竟无一人看他。所以人的目光,都投注在那传奇之人与绝世之弓之上。

  观众上空,嗡嗡之声不绝于耳。仔细听去,全是在喊:“昆勃图鲁!”“魔瞳血弓!”

  当马悍抽出那把改装的魔瞳弓时,赛场上更是哄然一片造型如此奇特的弓,前所未见,还有那望之令人胆寒的血色双瞳……果然不愧为贪狼神使用的魔弓啊!

  许多乌丸牧民纷纷跪在地上,向魔弓,更是向马悍行拜礼。这令苏扑延与答头父子极为恼怒,但也是无可奈何,王权在神迹面前,只能退缩到角落。只有真果呆呆看着这一幕,僵硬如木人。

  答头再不能忍受自己被无视,而那个人却享受着贪狼神降临的膜拜!

  “受死吧!”答头狠狠一夹马腹,泼风般冲向马悍。

  同一时间,距赛场一百五十步、距马悍立马处二百五十步之外,那个神秘仪式已到了最关键时刻随着一阵令人莫名心悸的咒语从那紫黑色的薄唇吐出,一只鸡爪般干瘦的手指,捻着两根发丝,悬在一个陶罐上方,罐底烈焰狂舔,罐内是啵啵翻腾的液体血色液体。

  几乎同时,马悍举弓,上弦,拉满,发射这个方向、距离、力度、高度、风速、温度等等,都是他在半个时辰前就计算haode,之前在熟悉场地时也实地模拟了无数遍,前一刻他还再三用热源扫描判定仪式正中央,距离火源最近那个红点正是目标。他深信,这一箭,一定不会失手!

  万众瞩目中,马悍这一箭快如闪电,疾射答头……从他的耳畔掠过,飞向远远的帐篷后面,不知所踪。

  “呜”全场大哗。

  答头强抑狂喜,张弓搭箭嗖地一箭射来然后,马悍不见了。

  “射中了!”答头张宾天狂笑,“神巫血咒,果然厉害!哈哈哈……”但随后,答头看到父王骇然失色,指着那匹大宛马,声嘶力竭叫着什么。

  答头眼神一扫,突然心底一阵发寒,没错,马上不见人,可马下也不见尸啊!人呢?倏地眼前一花,马背上倏现人影,随即弓弦翻响。答头反应极快,本能横盾一挡。噗!挡住了。可是左腿为何竟传来钻心剧痛?

  答头低头,但见一支乌沉沉地铁箭,穿透铁盾的铁皮、皮革、坚木三层防护,射穿大腿,再透入马腹……答头与他的战马同声发出惨嘶,轰然倒地,烟尘激扬,人马混合的鲜血,浸透了泥尘。

  与此同时,远处一骑仓皇奔来,颤声大叫:“不好了!神巫……神巫中流矢身亡……”

  马悍微微一笑,看都不看答头一眼,策马飞驰到轺车前,用弓梢掀开车帘一角,对那如花笑靥道:“准备好启程了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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