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发生了什么事?”
入了上书房,见隆正帝脸色铁青,顾不得行礼,贾环就匆匆问道。
隆正帝此刻兴许实在没有说话的心情,刀子样的眼神扫了贾环一眼,没有再搭理。
一旁忠怡亲王对贾环轻轻摇摇头,又对着御案上比了比下巴,道:“都是请辞的折子。”
贾环闻言一怔,这才留意到御案上那好大一摞折子……
见此,连他心里都有些打鼓。
这……
真要满朝皆辞官,还真是麻烦事。
这是天大的丑闻啊……
他看了眼隆正帝,见隆正帝也正横眼看他。
好似贾环是罪魁祸首一般,贾环无语的眨了眨眼睛。
然后一点点上前,冲隆正帝嘿嘿一笑后,拿起一份折子翻了翻……
“臣闫凡舞自请致仕……”
莫名其妙的又拿起一份折子翻了番……
“臣白鹏洲自请致仕……”
还是莫名其妙,又拿起一份……
“臣何永忠……”
“你翻什么翻?混帐东西!”
隆正帝见贾环把他的折子翻的乱七八糟,还在翻,心里怒火压抑不住。
贾环抬头莫名道:“不是,陛下,这都谁啊?臣怎么连听都没听过?”
虽然武勋不干政,可贾环对朝中六部九卿的大员还是知道的。
可却完全没听说过这些折子上的人。
隆正帝闻言愈发恼火,正想斥骂他孤陋寡闻,一旁赢祥眼睛却微微一亮,道:“贾环,这都是翰林院的翰林,礼部的员外郎、郎中、主事等官员。
都是因为你昨夜的抓人,还有今日在朝上的无礼,而不满请辞者。”
贾环闻言,嗤笑了声,道:“我就说……”
见隆正帝还没反应过来,快动真怒了,他笑着解释道:“陛下,这些请辞的,多是些不通事务,不知官之贵的书呆子,读书读迂了的。
不信您查查,昨儿臣还抓了工部的侍郎,您可见到一份工部请辞的折子?
工部可是大肥差,哎哟喂,油水那叫一个足,哪个能舍得啊……”
“闭上你的臭嘴!”
隆正帝这会儿正抓心的,哪有心思听贾环扯淡,厉声骂了句后,心里到底怀疑起来,真又翻起奏折来。
这一翻,发现还真是……
请辞的,居然多是一些空有清贵虚名,实则苦熬资历的翰林。
要么,就是礼部的一些掌礼乐的闲散官儿。
莫说工部,连大理寺都没一个请辞的。
要知道,昨夜贾环可是抓了工部的侍郎,理藩院的少卿,可没抓礼部什么人。
好啊!
这群鬼东西,又行这等沽名钓誉拿人当枪的恶心混帐事!
厌恶的将手中折子往御案上一丢,隆正帝再不想看这些人,又瞪向贾环,道:“周雨时一干人,你准备怎么办?”
看样子,隆正帝到底想妥协一点,不愿再激起更大的是非……
贾环却断然道:“当然是革职拿问……已经拿问了,就补个革职的程序吧。
然后抄没家财,十倍罚款。”
“太重了吧?还抄家?”
隆正帝皱起眉头,不满道。
贾环无语的看着这位抄家达人,您老人家还改了性了?
隆正帝自然能看出贾环眼神中的意思,羞恼之下,随手抓起一块镇纸就砸了过去。
当年但凡国库宽裕些,他也不至于和张廷玉两人发展到抄家达人的境界。
这个名声,着实难听。
贾环的眼神,又让他想起了那不堪的旧事……
一旁赢祥呵呵笑着看着,也就贾环敢当面提醒隆正帝这些事。
连他都不好提……
贾环抄手接过镇纸后,嘿嘿笑了起来,道:“陛下,别恼,别闹!这点子事,也值当您大发龙威?”
隆正帝绷着脸瞪他,却不好说他的担忧。
一旁赢祥皱眉道:“贾环,量刑太重,怕是麻烦事会更多啊。
万一再多些这样的书呆子,朝廷的体面不好看。
再者,外面传回来消息,连市面上都隐隐有些骚动。
对了,大德恒等商号,怎么都换成你银行的人了?
你该不会假公济私吧?”
隆正帝目光适时的变的狐疑起来。
贾环笑道:“臣就是防备着他们会来这一手,所以提前打了个埋伏。
东西二市上最大的二十个商号,臣都让银行接手了,保证开市。
但是,臣并非想让银行吞并它们,没必要。”
“那你什么意思?”
隆正帝沉声问道。
贾环道:“既然陛下不准备抄了周雨时等人的家,那臣就拍卖了商号,当做罚金。
当然,这个起拍价一定会很低,成交价也会很低。
银行会在三日后进行拍卖,但是其中,宗室不能竞拍,勋贵不能竞拍,巨贾不能竞拍……”
此言一出,隆正帝面色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这三者都不能拍,那谁能拍?
只有文官了。
贾环什么时候照顾起文官来了?
他也转了性了?
赢祥亦面色古怪笑道:“贾环,你这是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
你很居心叵测啊!
这样一来,那些文官还不自乱阵脚,忙着内斗?
你小子,越来越奸诈了!”
贾环嘿嘿笑着否认道:“没有的事,他们要真的团结一致,视金银如粪土,高风亮节,那臣也没什么法子。
嘿!只可惜……
至于周雨时等人的量刑,陛下只要传出去,要尽快挑选官员,代替他们的位置。
那么其他有抱负的,不落井下石都是他们天良未泯了。
陛下,不信您瞧瞧,兰台寺明儿送上来的折子里,若没有弹劾周雨时、宋星河等人的折子,臣输您一个东道!
想吃什么席面,随您点!”
“放屁!”
隆正帝随口骂了声,但脸色到底没那么难看了。
以他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还真不会缺少揣摩上意,“落井下石”之辈。
如此一来,就又会变成了文官的内部斗争……
“鬼心思倒是见长不少!”
隆正帝心里石头放下,眼神不善的看着贾环道。
贾环眼神有些骄傲……
赢祥在一旁见之,呵呵笑道:“贾环,你该不是在你后宅锻炼出来的吧?我可听说,你家里可热闹的紧……”
贾环闻言,脸色登时一黑,咬牙道:“托某人的福!”
隆正帝脸色隐隐有尴尬之色一闪而逝后,没好气的看了赢祥一眼,怪他哪壶不开提哪壶。
然后转移话题道:“你刚去军机阁做什么了?”
贾环哼哼了声,不过到底没再计较,只是淡淡瞥了眼苏培盛,老太监花子却眼观鼻,鼻观口,好似不知道般。
贾环撇撇嘴,心里盘算着找机会掰掉他几颗老牙,而后道:“臣去军机阁,和大伙儿一起笑话了文臣今儿这一出……
然后给牛将军他们说了陛下前夜与臣相谈之事……”
隆正帝先是面色一黑,随即眼睛陡然一亮。
真要在他手里,解决掉武勋势力过大,大到能让几代天家都忌惮之事,那他心中真正再无任何忧患。
大秦万世之基,也会被他夯实到最牢固。
后世子孙,都会因此而感谢铭记他!
隆正帝忙问道:“牛继宗他们怎么说?可愿交出军权?”
贾环抓了抓脑袋,道:“刚开始说时,牛伯伯差点以为臣撞客了,没给臣一巴掌清醒清醒……
不过臣说了陛下隆恩,准大家分封海外后,牛伯伯……牛大将军和秦太尉倒也罢,可施大将军就极高兴起来。
陛下您也知道,施世纶虽然英雄了得,使得大秦海疆升平。
但靖海侯府却后继无人,眼见就快要没落了。
得陛下隆恩,这个难局算是暂时解开了。
由他配合臣说了说海外的情况,也不能完全算荒无人烟,多少还有些鸟人的……”
“哼哼哼!”
隆正帝都憋不住笑了,笑骂道:“贾环,你少跟朕打荒腔!你以为朕不知道,海外亦有番邦,与大秦一般?
还多少有些鸟人……
朕看你才是鸟人!”
贾环黑下脸道:“陛下,您说话也得讲道理,不能随便骂人的!”
隆正帝愈发忍不住笑,笑骂道:“看你那德性!好好说话,再敢扯臊,仔细你的好皮!”
贾环无语,老子很严肃的在说好吧?
算了,正经事要紧。
贾环继续道:“只是拿出分封的大旗后,牛伯伯他们依旧不很乐意,以为陛下是过河拆桥,想要放逐他们到蛮夷之地。”
隆正帝不笑了,脸色又阴沉起来。
贾环恍若未觉,又道:“臣最后说,不是陛下刻薄寡恩,想放逐你们出海,只是不想让南北朝时门阀再现。
而且,也不用你们出海啊,你们依旧可以留在都中,只要交出军权就好。
牛伯伯问臣,不带军队,我们这些武夫还能做什么?
臣说,自然是当教书先生了!
陛下早就为你们考虑好了,以后建一个军官学院,牛伯伯和义父您这样的沙场悍将,就到学院里教教后辈们兵法,闲暇时候去秦岭里打打猎,和陛下举办个围场什么的。
总之,陛下不是忌惮你们,而是想保全咱们这些武勋。
一旁施世纶又说了些好话,牛伯伯他们才总算松口了。
答应十年内,逐渐交出全部兵权。”
隆正帝闻言,起身走出御案后,走至殿内大堂上,来回踱起步来。
连续走了十多个来回后,他才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细眸远眺龙首宫:
父皇,你看到了吗?
连你都做不到的事,连你也只能扶持一个方南天来平衡军方,可是朕,却做到了!
朕,比你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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