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六章

  以前的刘涉,严格自律,有一种巨大的危机感,老觉得自己某一天可能会被杀掉。

  这样的感觉源于他读过的书,受过的教育。毕竟,皇家无亲,一直以来大家都是这么讲的,一旦斗争失利,尤其是参与了激烈的譬如自己父亲那样的起兵逼宫,那就需要斩草除根赶尽杀绝一个不留的!

  刘涉一直以来都认为刘谌向来以仁德面目示人,甚至连司马炎、孙皓那样的劲敌,还是给留了一线生机,让他们去了海外拓土自建家国,所以对于自己这样的,才留着不杀!甚至还把自己安排进了军中锻炼……刘涉不是没有想过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但刘谌实在是太强大了,让人窒息,让人绝望,非分之想都只能是空想,还不能多想,想多了容易带出情绪来,而刘谌的眼线无孔不入、无处不在,天下人在干什么,他一清二楚……

  所以,刘涉一直在隐忍,在打磨自己的心性,最终慢慢真也就安分了,只想着做一个有用的人,不被人看扁,能够有点尊严却老老实实安安全全地活下去,善终即可……

  他万万没想到,居然能有今日!

  刘谌真诚地给自己许下这样一张大饼,一点也不像是作伪!刘涉现在也觉得,刘谌说的对极了,自己确实生来就不是要做人下之人的,他的内心住着一匹野兽,注定是要吃人的,吃不了别人就要吃掉自己。

  现在刘涉心里的野兽,已经被刘谌成功激活了。

  心里的野兽活了,刘涉觉得自己整个人也活了!

  他在以前,虽然一直在海上这么操演,驾驶着大船,航行在海天一色中,但是他从来没有觉得天空如此湛蓝,云朵如此洁白,这一切是如此的漂亮……

  他原来心中存着的这对刘谌的恨意、惧意,现在已经完全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崇敬之意。如果按照以往的规则,就算刘谌眼睛不眨一下地杀了自己,自己对他也只能毫无怨言,因为皇家的游戏规则就是这样的,生在这样的家里,就要做好这样的准备。

  现在看来刘谌确实是一个宅心仁厚的人,他的仁德是真的,并不是做出来的。以前读史书的时候,书上有一些古圣贤之君,刘涉从来都认为,这些人都不过是在自吹自擂,自己养一帮史官帮自己说话,天下哪有什么真正仁义道德的圣贤之君。

  现在刘涉觉得,刘谌就是这样一个人。

  当然,刘涉并不天真,他认为刘谌之所以能够这样,有一个基础,那就是这个人十分的强大,他的强大,让他足以控制一切,在能够控制一切的前提下,再选择做一个仁德之君,才能够办得到。

  否则,就是在找死!

  你不够强大的时候,你满嘴的仁义道德,甚至还要以仁义道德的标准去行事,你很快就会被你的对手杀死,然后被剥夺一切……到时候人家说你是红的,你就是红的,说你是黑的,你就是黑的!这就是成王败寇的道理……

  刘涉现在一面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一面压抑着自己心中的兴奋,强做镇定,在这里开着船……

  刘谌来到自己的房间,攀枝花沏了茶,端了点心,让刘谌自己吃喝,她们包括孙蝶和零菱,却挤在一处,叽叽咕咕说着她们的悄悄话……

  “你们仨,还有什么事要背着朕吗?”刘谌凑过去,好奇问道。

  “没有什么……”

  “要是你们女人间的话题,那我就不问了……”

  “那倒不是!”

  “零菱,你说!”

  “父皇,孙氏母妃觉得应该加强一下您的保卫……譬如在这船舱各处装一些机弩、轰天雷什么的……”

  “在这个茫茫大海上,还有敌人来害朕不成?”

  “陛下,您就不要和臣妾兜圈子了,您应该知道我们防谁……您放在南洋岛屿周边的军舰,让那些叛汉者开走了,不知所踪……现在,同样存在这个风险啊!万一我们在这里遇害,如此庞大的舰队和海军,人家照样可以开到大洋彼岸去,找块地方自立为王作为作福……”

  “哈哈哈,你们以为我这个皇帝是白当的呀?要是连这点都考虑不到,岂敢带着你们出来冒这个险?

  刚才我就已经把这个事情给搞定了!”

  “哦?”

  刘谌于是把刚才和刘涉之间定的那些事儿,说了一遍。

  “这个饼,画得足够大了吧?”

  “确实够大了!如此一来,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合理合法地在彼岸大陆为王了……”

  “是啊,我这个侄儿,还是颇有些雄心壮志的,他如果真的害了我们,带着这个舰队跑了,那他充其量就能做个流寇,没有工匠、没有文臣、没有足够的学问,他们的东西用不了多少年就逐步老化,新的东西一旦做不出来,他们甚至连当地的土著都不能征服,最后一定会被土著灭掉!

  而朕允许他占一块地方自立,那在后续会给他培养一批工匠和文臣出来,他一旦有了人才和学问的支持,就能得到长足的发展,征服当地的土著,逐渐融合发展,繁衍壮大,成为一个生命里旺盛的新国家……”

  “臣妾明白了,您又多了一个拓荒者……”

  “没想到朕的无耻,被你一眼就给看透了……看样子还是从你兄长那事儿上联想到的!不过,虽然这种事无耻是无耻一点,但也算是个双赢的无耻,这个安排,朕那侄子估计要兴奋的好几个晚上都睡不着呢……”

  “陛下,这是你的智慧……这事儿,您很久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吧?也不早早给臣妾说说,害得这一段时间来臣妾都挺担心,夜晚也不能睡觉,老想着要护您周全呢……”

  “蝶儿,谢谢……抱歉,也没想到你们会这么担心……”

  “要表达歉意的话,那得拿出一点实实在在的东西……”

  “你们敢跟我这个皇帝这么直接的讨要东西啊?”刘谌笑问道。

  三个女人都笑眯眯盯着刘谌,一副恃宠而骄的样子!

  “好吧!你们都是宝贝,朕惹不起,马上要经过倭国,这一带海里鱼很多,要是运气好的话,能打上几条特别美味的,我就给你们做了尝尝……”

  三个女人击掌,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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