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定康直到离开,也没说服崇慧下山帮忙。其实,崇慧道长说的也没错,大家都老了……
老了,也心软了。若是十年前,南宫定康一定会把李墨带到清心观,不管他怎么装神弄鬼,都会强行让崇慧施术。若是疯了,就是他应得的惩戒。
可是现在,他只向崇慧要了张方子。若是真中了术法,半年一年后,也能慢慢解开;若真是装的,南宫定康也不想知道原因。这么多年,大家师徒一场,本已互不相欠,就这样好聚好散,慢慢淡了吧。
虽然,她不肯下山,却建议南宫定康先花钱找雇佣,重建平阳防卫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但现在南宫府却是最脆弱的时候。所以,明月庄就是比较好的选择。
不过,这个建议,南宫定康也就听听而已,因为在关键事上,他从不信外人。只是清风堂,让阿璞着手重建?崇慧说的没错,阿璞太过刚正。难道真交给阿瑾?现在看来,若是阿瑾暂留平阳,荆州倒是能信的过,让他们派人暂时顶着。
唉……。南宫定康心中长叹。当年巾帼不让须眉的崇慧道长,真的老了,不然,她绝对不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1
清心观,南宫定康离开已过一个时辰。
崇慧斋房里,又坐着一个人,慢慢品着茶。崇慧看着她,缓缓道:“你要我说的,我都说了,你答应的也要做到才好。”
柳壹看着她,轻轻笑起来,“我们猜猜,他会去找明月庄吗?”
崇慧轻叹,“你师父并没对不起你。”
“他拿了本该就是我的东西,再给了我,难道还要我感恩?”柳壹盯着崇慧,不在意的微微一笑,“所以,你也觉得他不会去?”
崇慧摇头,“你爹、娘什么都没给你。是你师父养你大,不要错怪他了。”
“如果他不去,那我的目的也就没达到。”柳壹一直看着她,冷冷的说。接着突然问:“我最后问一次,你真不是我娘?”
崇慧摇头。
“所以,南宫定康也不是我爹?”柳壹追问。
崇慧眼中哀伤的看着她摇头。或许正因为这个疑惑,柳壹才忠诚了十多年。
柳壹的表情似乎已经没了失望,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毫无波澜的说:“南宫瑾回来了,听说他要成亲。我好想他死啊。”
“离开平阳吧,永远不要看见他,或许能让你心中平静些。这是你答应过的。”崇慧的目光像是看透了她的心底。
“你是不是也以为我喜欢他?!告诉你,不!不!不!”柳壹激动起来。
“李墨,可是你做的?”崇慧就当没听到,换了个问题。
“李墨?”柳壹愣了愣,“他怎么了?”
崇慧看着她,问:“你没对他下过冰山冷梅?”
柳壹一呆之下,突然笑了起来,“南宫氏这是众叛亲离了。”
崇慧默默轻叹。
2
一回到平阳就觉得自己无所事事的南宫瑾,不得已连带了好几天的孩子。没办法,姚芳渟被周棠叫去礼佛了,家中女眷都去了,硬是没让他陪。
总觉得,承钧大了,没之前这么好骗,想不出有什么好教的,只有承锐还是‘叔叔长、叔叔短’的跟在他屁股后面。
好不容易等到姚芳渟回来,自己却被匆匆赶到平阳的冯茉儿拦住。
南宫瑾苦着脸,“要不,让小野一起来吧,我有好多天没见她了。”
“我是来给你送个信,顺便问你一个信。姚姑娘,你有的是时间见。”冯茉儿没好气的说,随手拿出封信给他。
南宫瑾看完愣住了,“这是什么!让祥记今年交二万两的税银?!我又没银矿,这是干啥?抢劫?”
“你死活要进月港呀,还弄了这么多船去换船引,人家当你发大财了。”冯茉儿凉凉的说。“这是月港市舶司发的公文,在新已经无能为力了。你有办法赖账吗?”
“赖账?那还不如当海盗算了。”南宫瑾火了,又没处骂。
这幅样子,却让冯茉儿大笑起来,“好呀,这是逼良为娼、落草为寇了。”
南宫瑾一脸不爽的把手上公文狠狠团了团,扔的远远的,什么都不说。
冯茉儿看着他,微笑道:“上次你说开个什么海王争霸赛,其实,这主意还不错。”
什么意思?冯茉儿找那些大佬们谈过了?只不过,那些海盗能活到现在,没一个是蠢的,怎么可能会答应?南宫瑾连表情都没变,直接说:“算了吧。祥记做正当生意,这事真要操办,也是冯姐的事。”
冯茉儿愣了愣,明明记得上次南宫瑾并不是这么说的,才这么些时候不见,怎么连口风都变了?于是,笑起来,“泉银只是做做小本生意。能这么小打小闹的赚些安稳银子,我就心满意足了。虽然,祥记阿瑾才是大老板,但现在处处要钱,让我这个股东也忧心忡忡。”
南宫瑾长叹一声,“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之前,我有个原来在兵部供职,今年京察刚被革了职的朋友,说到个消息——圣上想阅兵。”
“什么?”冯茉儿一时没懂‘阅兵’的意思。
“就是圣上要把大明所有的精锐部队、各类武器集中在京郊,按古礼一一检阅。”南宫瑾点头,“大概就是这样吧,听说太祖时就弄过,我也也就在书上见过。”
“那、那……。”冯茉儿一下想不出要说什么了。“是不是要打仗?”憋了半天终于问了句。
“仗,打的还少了?”南宫瑾摊摊手,“这些我都不知道,但若是阅兵,肯定要花钱,所以……”南宫瑾指了指,被他扔墙角那道公文。
“我们怎么办?”冯茉儿皱着眉头问。这事事关重大,说不定就是出兵前兆,只是不知是打鞑靼、还是打海盗?
“冯姐,你说我们有没可能利用下?”南宫瑾小声问:“毕竟朝廷差钱。”
“接军需的活?”冯茉儿猜。
南宫瑾摇头,“这事做不得。真要做了,江湖上可就没我南宫瑾的立足之地了。”
冯茉儿笑起来,微微松了口气。“那做什么?阿瑾还是直说吧,我可想不出来。”
南宫瑾也笑了笑,“说来说去,不过老生常谈。如果月港有更多的船进港,那就不会所有的税都压到祥记头上。之前不可能,但现在……”见冯茉儿不解的看着他,不再卖关子,“我们祥记是拿了船引的,如果我们的船在近海被海盗打劫了,会怎么样?”
冯茉儿把眉头皱了起来不答。
南宫瑾笑道:“那就没任何一家会去拿船引了,而且祥记有如此大的损失,可以直接宣布破产。”
“啊?”接着冯茉儿又微笑道:“这个,阿瑾可以不用担心。”
南宫瑾苦笑,“我是不担心。担心的是,找不到合适的海盗来打我。”
“你是想要被打?”冯茉儿心中有了猜测,表面上仍是一脸的不明白。
“这打也是要有策略的打,不能真把祥记打残了。首先,远洋船不能打,其次,租出去的船暂时不能打。”南宫瑾说完这个,又开始说第二点,“谁来打?我们祥记怎么说都是有背景的。其它不说,就说被打了,我肯定会进京找各位股东商量破产事宜。我相信,祥记破产事小,但那些股东面子事大。再加上,有了这一出,更没人愿意交税进月港……”
“他们会补偿?”冯茉儿问。
“当然不会。我会要护航,以后祥记的船出海,前后都有水师的舰船,海盗当然就不敢打了。想想都威风。”南宫瑾好像看到那时的情景,表情得意的说。
冯茉儿微微笑了笑,继续问:“那,打了你的海盗有什么下场?”
“下场?被水帅收拾是一种,另外一种嘛,如果是北海王千里迢迢赶到南海来打人,是不是比较不给南海王面子?”南宫瑾随口说道。
冯茉儿想了想摇头,“未必会打。”
“那好吧,如果是海王争霸赛的比赛项目呢?”南宫瑾笑着说:“月港有船引的海船不过五十艘,这五十艘在祥记的事发生后,可能会有护航。剩下的……每年下西洋、到南洋的船,起码有千儿八百艘吧?”
“结果就是,大家损失不起都去办船引,这样就一引难求了。”冯茉儿笑了,但眼里并没多少笑意,“阿瑾这主意,倒是解了祥记的难处。但还是没说另一方会怎么样?”
“国库没有银子、还要阅兵。打仗是烧银子的事,特别是海战,我担心的是朝廷不肯护航。”南宫瑾的意思很明确,大明朝廷没钱打仗。
冯茉儿理解了,但却不信,看着南宫瑾问:“你的意思是,朝廷根本不会打?”
“这我不知道。曾一本应该比我清楚。”南宫瑾笑着回答,“祥记与海盗从未有过联系,至于所谓海王争霸赛,更是听都没听说过。之前,祥记只是从南海收了几艘船;之后嘛,可能会收几批洋货。当然,会收这些东西,也不过是因为内子是南海人,为南海解燃眉之急,而且这几批洋货都要签官府备案红契的。”
“南海派肯做?”冯茉儿问。“还有,你的船还要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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