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殊避开人,寻了处僻静的地方。
灼烧所带来的疼痛感在解除压抑后尽情释放,剧烈的心跳让呼吸都丧失了节奏,大汗淋漓中,他的身体开始慢慢变化。
这变化比往日更缓慢而磨人,仿佛每一寸皮肤都在同时经历着绽裂和重生,呼吸困难,视线模糊,头脑在焦灼中变得一片空白。
好一会儿后,他才平息下来。
来不及确认自身的状况,嬴殊立即释放出念气,在周围形成巨大的探查领域,以念气代替耳目,细细搜索过每一寸领土,在终于确认整个领域内的人员分布不可能有人窥察到他的变身后,才勉强放下心来。
他抚平呼吸。不必再细查,只单单依靠对念气的运用方式,就已经可以确认,他确实是完成了变身,成为另一个自己了。
叹了口气,嬴殊利用念气所反馈的周遭信息,寻了处更为安全的角落,打算稍事休息,就恢复成嬴殊的样子。
然而不过片刻,他就发现了事有不对。
猛烈而不规律的心跳频率完全没有恢复正常的趋势,身上的灼烧感时隐时现,但变得轻微而隐秘,如同拂过皮肤的羽毛,完全感受不到足以让身体发生改变的巨大能力。
这样的感觉,是以往任何一次都没有的。
再顾不得继续休息,嬴殊索性强行积蓄起意念和力量,要短时间内再一次强行变化。
然而,除了心跳随着他试图变化的意志而越来越不稳外,身体再无其他的反应。
勉强试了两次,却都没有如以往般变化成功。
嬴殊额上冒下一滴冷汗。
他倒是不在乎用哪个样貌来活,可在此时此刻的百花谷,一旦被人发现他这个“生人”,那恐怕便结局难测了。
不能确定这到底是不是因为服了药而产生的暂时性反应,嬴殊不想轻举妄动,只能选择尽量避开众人的视线,小心不被发现。
他打定了主意后,先是潜入到宿舍区,偷了件不知道是哪位先生的外褂,套在了衣服外面,将里面原本的衣服彻底遮了。
这几日他来学院,穿的都是原本做给邢雾阳的衣服。
这是织华拿给他的。说是做了给邢雾阳,却还没来得急上身的衣服,先拿来给他应急,等过几日请家中的针线人给他量了尺寸后,再做新的。
嬴殊无所谓穿什么衣服,其实他原本的就很好,比邢雾阳这些颜色闷骚的衣服要便于行动多了,况且两人身材不同,他穿邢雾阳的新衣,怎么都觉得长上一截。无奈织华坚持,说没有去了学院,却穿一身素净短打的,看着不尊重先生。这些方面,嬴殊说不过她,就只得听了她的。
如今倒多少有些庆幸。邢雾阳的衣服颜色虽艳,但再拿一件衣服一遮,就万事大吉。
若是穿着他自己的衣服,如今可就要缚手缚脚,行动不便了。
做好了就算万一撞上什么人,也绝不能让人发现“他”与“嬴殊”之间联系的准备,他放开念气,欲寻一处出口,好先离开青芒学院。
意识中,青芒学院的布局铺展开来,令他惊奇的是,想要偷跑的人竟然不止他一个。
就在离他不远的院墙处,一道身影正熟练地翻过石墙。
嬴殊心中好笑,又觉此人溜得如此顺畅,说不定是个惯犯。他这个人生地不熟的,正好缺个人尾随。
想及此,他便不再耽搁,迅速地寻到此人翻墙的地方,也跟着翻了出去。
墙外还是竹林,却不似正门般门前有固定的小路。这处翠竹密长,不熟的人很难找到出去的方向。
好在前面的人似乎熟门熟路,出了学院后脚步轻快,完全没有迟疑和迂回,看得出还真是个常常偷跑的家伙。
尽管前面的人没想到会被人尾随,走得十分潇洒磊落,嬴殊却也不敢跟得太紧。好在靠着念气探查,不至于跟错了路。
走了约一炷香的时间,便出了竹林,外面道路渐崎岖不平,走了一段,坡势渐陡,越发不像是正常人会走的通路。
嬴殊开始疑心前面这位可不像是单纯的逃学那般简单,思量了下,他加快脚步,追赶到能够远远看到前人背影的距离。
他原本只是想要大致地确认下这人的体态,好方便日后再见时能认出他来,却未想一看之下才发现,他跟了这么久的这位竟还是一位熟人。
安然!
竟然是他!可为什么会是他呢?他要去干嘛?
嬴殊本已经打算适合而止,只看看前面人的样貌,就停止跟踪的,毕竟他现下可不是个适合冒险的时机。
但见是安然,嬴殊的好奇心简直无可阻挡,很干脆地就把各种顾虑抛诸了脑后。
又跟了一段路程。很快,他们便在七拐八拐之下进入到了一片密林。感觉得出,安然确实不是在混乱瞎逛,因为进到林子里后,随着他们的不断进深,道路反而平坦了许多。
若是嬴殊能够拥有全部的记忆,其实他就该发现,这林子实际上就是靠近河谷下游的红雾林,因每次雾霭蒸腾时都犹如一片红色的雾海而得名。
红雾林极广而深,一直蔓延到山的另一面。但百花谷中没人进到过林子的深处。一来里面山势陡峭,枝桠横生,几乎找不到顺畅的通路;二来林中毒虫、猛兽横行,一不小心就要交待在里面。
所以百花谷中的人,往往只在红雾林的外围活动。
安然刚刚所选的路,并不是谷中人惯常走的。一般人进红雾林都会选择顺着河谷,走一条十分平坦的路。安然却是从谷的西侧,绕着红雾林的外围走了一大圈,最后又走到了河谷下游的红雾林入口。
嬴殊的记忆断断续续,自然没意识到安然是怎么绕过来的,但待到跟着他走到河谷下游,嬴殊便终于明白了这小子究竟是逃课来干嘛。
某种程度上来说,嬴殊真是失望之极。
他深觉,自己实在是干了一件傻事。
他跟了这么久,竟然就只是跑过来见证了一段幽会。
河道旁,一名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少女背着竹篓,静立在初秋微凉的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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