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四此时正向着益城方向而去。
随着不断的奔行,后方的喊杀声已经彻底离他远去。
他飞掠在苍翠的山林间,他奔跑在茫茫的荒原上,如同一道流光,划过了这空旷的野外。
在和两千骑兵以及两大天境的战斗中,他都受了伤,同时体力的消耗也极大。但此时,他却仿佛有无穷的精力,仿佛可以一直这么永远的疯跑下去。
他的心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般畅快,或者说,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这些天来,压在他心头的两大威胁,今日几乎算是一举被解决了。
从今天开始,无论沧城的帮会,还是南齐那三十万大军和两大天境,统统无法再给他带来任何威胁!
身为主帅,这段时日他不知承受了多少比别人更加巨大的压力。
而现在,如同掀翻了头顶的巨山,他终于轻松了,终于可以无所顾忌了……
他如同疯子一样时而大笑,时而大叫,不知惊走了多少山间走兽,惊飞了多少枝头鸟雀。
沧城的战斗他不打算旁观,也无需旁观了。即便没有亲临现场,以他强大的分析推演能力,也能轻易推算出那里最后会变成怎样。
无论梁泽,丁七,尤狼,都只能是身不由己的打那场巷战,他们只能‘自相残杀’!
等到他们两败俱伤,抑或一方彻底败亡后,沧城,又算得了什么?
自己到时候可以轻易将这座城取回来!
什么伏击,什么埋伏,都已经不重要了。
等到打完沧城的巷战,南齐人都已经伤亡惨重了。到时候,他们还有余力来打自己吗?就算他们出击益城,又能怎样?
那两大天境,还能成为他们的底气吗?自己到时候就站在益城的城头之上,他们敢上来吗?
“哈哈哈哈!”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再次狂笑出声。
这一刻,没有什么能再被他放在心上,这一刻,他仿佛已经睥睨一切!
他浑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和几个月前的自己判若两人了。
不,哪怕是和昨天的他相比,都已经有了极大分别……
直到前方的山路上,忽然出现一道静静站立着的黑色身影,他才下意识的闭上了嘴。
若若意味深长的望着他,眼内是一片平静之色。
“哈,你辛苦了,他们安然返回了吗?”林四顿住脚步,大笑着对她打招呼。
她并未直接回答的他的问题,而是淡淡问道:“你好像很高兴?”
她这个轻飘飘的问题,仿佛触到了林四最痒的部位,以至于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和她分享自己的喜悦。
“哈哈,你肯定想不到,沧城已经彻底乱起来了!真是太出乎意料了……”
他滔滔不绝的向她描绘着沧城那场变故的开端和过程,耐心的对她分析着自己推断出来的前因以及后果。
哪怕……若若根本就没有问这些。
一直到林四终于结束了自己的讲述,她才淡淡哦了一声。
“你和那两个天境交过手了?”
她并不知道林四在战场前做过的一切,从昨夜到现在,她一直都在这片山林之间‘徘徊’,一直到不久前在暗中目送唐小芷和扶摇以及那一千北方军离去。
不过,她却能猜到,林四肯定和那两个紫星王国的天境照过面了。
“哈,你说他们啊?我和他们打了一场,最后没分出结果,然后大军就进城了。哈哈,真是做梦都想不到啊,沧城那些人竟然那么巧,就正好在那时候出现在了北门,这不是想不让人怀疑这是我的伏兵都难吗?哈哈哈,根本都不用我做什么……”
对于那场和天境高手的对决,他似乎不太愿意过多提及。
毕竟天印源珠和结界波纹这些东西,若若根本就不知道,这种秘密他从未对她透露过。
而且,那只是一场决斗。他修行至今,不知和多少人交过手,也不知有过多少感悟。如果每一次决斗都要拿出来大说特说,那他恐怕嘴皮子都要磨破。
今天这场决斗,确实是他迄今为止经历过的最强一战,但也只是迄今为止。也许几天后,一个月后,一年后,五年后回首再看,这样的对手就和他以前遇到过的,曾经无法抵御的破境极境没什么两样了。
他曾对北方军说过,这没什么值得骄傲的,那确实是真话。
在他心目中,这种决斗,又哪里比得上沧城内部那场大规模战争?那才是足以改变战场形势,足以改变北方局面的大场面啊!
那才是他最看重,也最得意的事情。
这种迥异于其他修行者的想法,让若若感到一阵无言。
从林四那轻描淡写的语气中,她已经听出了一个足以震撼无数人的信息,他以一己之力和两名天境初期打成了平手。
外界或许以为他就是天境,但若若很清楚,他其实只是个破境后期。
在他出现之前,她从未听过有哪个破境后期能和天境初期过招的,更别提以一敌二……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妖孽啊?他自己究竟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她微微翘了翘嘴角,眼内闪过了一缕玩味之色:“你刚刚说……如果他们没有出现,你是打算带着南齐大军在沧城转圈?”
林四闻言立即笑呵呵的连连点头:“没错,不过这个计划已经用不上了。毕竟现在的形势,比我想象的还要好!我那样做,他们顶多只是小规模的冲突罢了,哪会出现这种全面大战……”
他似乎又要打算滔滔不绝的评论一番沧城的巷战。
说实话,他平时很少会将自己对战事的分析过程宣扬出去。有时候打仗,他麾下的将领直到临战之前那一刻才会知道他的真正计划。
而其中对战局的推导过程,也往往会被他直接略过,不作过多解释。
他现在这种破天荒的啰嗦表现,虽然看起来很多余,但事实上却极为难能可贵。
像他的这种军事天才对战局的分析,如果有机会的话,换作其他将军,哪怕是魏仲苏缪宓元韵古子翰这些人,都一定会竖起耳朵倾听,生怕错过一个字。
因为这其中包含着许许多多他自己的战争的理解,包含着他自己的那一套战术理念,如果理解透了,也许就能从中借鉴许多东西,甚至看到一个全新的方向。
但很遗憾,现在听他这番话的人,只是个十方楼的女刺客。
若若对这些只是一知半解,她根本就没什么兴趣,她问出那个问题,也不是想要听到这些东西。
她一脸平静的打断了他的话:“虽然我很乐意于看到你身上的这种变化,那代表你可能会变得比我们还要像魔头。但为了她,我还是想要提醒你一句,你似乎……真的被连山左右了。”
林四面色一窒,对她这句突如其来的话语感到一阵莫名。
不过旋即,他便大笑起来,“被连山左右?你开玩笑吧?那种荒诞的事情你也信?而且我现在头脑很清醒,能分清敌我,能判断形势优劣,只是稍微高兴过头了一点而已,除此之外我现在简直好的不能再好了!”
若若这个评价,确实让他啼笑皆非。
“就因为好得不能再好,我才会说你被他左右了。如果是从前的你,现在应该在担心沧城内死掉的那些人有多少是无辜的,应该在反省自己,你绝不会笑得出来,更不会好得不能再好……”
面对她这直击内心的话,林四本能地为自己辩护,或者说是开脱。
“不,他们不是无辜的。他们在进入沧城之前,就已经做了许多坏事,才不得已去了沧城,逃开了月国律法的追捕!而在沧城之后,他们也没有做过什么好事,贩卖武器,贩卖奴隶,贩卖奴隶,叛国……这些人本就该死!”
“可是……昨天晚上你似乎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有点后悔这次的计划,你说也许会有更好的办法。而现在,我在你身上看不出一丝后悔的表现,有的只是出了气之后的痛快……”
面对着若若那幽深如清潭一般的澄澈眼眸,林四竟然破天荒的生出了一丝不敢和她对视的窘迫。
并非他怕了若若,也不是他对若若有什么歉疚,而是……
他好像根本找不出什么理由来辩驳她的话,除非他推翻自己昨夜说过的那番话。
而那样的话,只能证明他确实是个虚伪的人,只能证明昨夜那番话果然是惺惺作态。
“这……或许是人在经历许多之后,必定会出现的转变。现实让我不得不狠心,不得不变得冷酷……或许这转变并非好的,或许这是一段弯路,但依然是我成长的一部分……”他艰难的辩解着。
是的,老慕不就经常说这是成长吗?他说得没错,就是这样!
他不想承认自己是个虚伪的人,也不想承认自己被连山的本性左右了心智。
尽管连山就是他自己,他依然迫切地想要和‘他’割裂开来。
“你的成长,未免太快太突兀了。仅仅一晚,就让你变了个人。”若若语调并不激烈,显得异常的平静。
而她看向林四的眼神,竟然闪过了一缕怜悯,仿佛在看一个心智被迷而不自知的可怜虫。
“你自己回头看看,当初进入十方楼的你,身处龙燕战场的你,回到学园之城的你,这次北方战场的你。这期间,仅仅过了不到两年时间而已……你已经‘成长’了多少次?你每次的转变……你自己都不觉得太过突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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