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城北城区,如今已经被战虎帮和天杀会平分。
而除此之外,城西属于战虎帮,城南属于天杀会。
这座城,俨然已经是这两大帮会平分的天下。余下的数百中小帮会,包括已经日薄西山的残月会,现在都只能挤在东城区。
城北的‘天乐赌坊’,今天的生意并不算太火爆。或许因为大军今日进城,以至于许多老主顾今天都留在了家中观望。
这座赌坊原本属于残月会,算是容雨手下的一个赚钱门道,而类似的赌坊在沧城大概还有不下三四十间。
天乐赌坊,算是其中规模最大,也最有名气的一间。
在这里,只要你能赢,就能平安的把钱带出去。这一点看起来简单,但事实上却并不容易做到。
要知道,这沧城之内,可是有很多修行者的。
修行者一旦到了转境,就有了劲气,而元境极境更不必说。
赌坊当然没办法将每个进来的客人都变成毫无灵力的普通人,而在赌方面,修行者能用的作弊出千手段要比普通人多得多。
修行者存在的世界里,想要一场尽量公平的赌局,往往需要有够分量的高手亲自坐镇。
一旦一个修行者利用自己的某种能力在赌坊赢得风生水起,很容易就会引来赌坊老板以及后台帮会的怀疑乃至暗中下手。
天乐赌坊过去有容雨坐镇,而他麾下极境高手众多,沧城几乎没有人能在他眼皮底下玩手段。经年累月之下,这里倒是玩出了一套口碑。
不过,现在这一切都已经成为了过去。
残月会衰落之后,就连北城区都不再是他们的了,更何况区区一个赌坊?
天乐赌坊落入了战虎帮的口袋,而此时,战虎帮的帮主尤狼正在冷清的大堂后院与一众帮会头目玩‘骨牌’。
虽然坐在桌边的只有四人,但院内或围或坐或站的足有近百人。
这些人都是战虎帮的骨干成员,他们之中大部分都是元境之上的修行者。
虽然天气尚未真正温暖,但这里的人却大多精赤着上身,他们的脸上,胸膛,手臂,后背多半都有一些新旧伤疤。
这些伤疤是他们的‘勋章’,他们很乐意于将这些勋章展示出来。
而在这方面,他们的老大,极境后期的尤狼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一年四季无论春夏秋冬刮风下雨霜冻结冰,都会袒露着健壮黝黑同时有着两道长长刀口的胸膛。
院内气氛热烈无比,众人不时起哄叫好,身为帮主的尤狼同样不时大声嚷嚷着,他留着浓密胡须的脸庞油光发亮,就连每一根发丝似乎都在彰显着一种热意。
他看上去,并不太在意手下这些兄弟冒犯他。
不过随着一名精悍青年悄悄挤到他身边,对他轻声说了一句话之后,整个后院陡然一静。
“丁七爷来了!”
丁七,便是现在唯一能够和战虎帮分庭抗礼的天杀会帮主。
“这个老东西,我以为他真能沉得住气呢。”尤狼狠狠吐了口唾沫,大手一挥:“走,陪我去会会这个老杂毛!”
这沧城之内,现在敢如此称呼丁七的人,恐怕也只有他了。
众人一阵鼓噪,前呼后拥的陪着他来到了赌坊的大堂,随后第一眼便注意到了面前同样在近百人簇拥下的丁七爷。
这是一名看上去年岁不下于六十的瘦小老者,微微发挥的两撇胡须被打理得整整齐齐。和袒胸露背的尤狼不同,丁七身着一身裁剪得异常得体的黑色长袍。
他全身上下,几乎都被长袍笼罩着,除了瘦削的脸庞之外,就连一双手都缩在了袖筒之中,甚至就连头上都还带了一顶黑色高帽。
他看上去不像一个帮会老大,反而更像一个账房先生,但战虎帮这些汉子却没有一个敢轻视他的。
和尤狼一样,丁七也是极境后期的修行者。容雨走后,他们已经是沧城实力最强的两人。
而丁七成为天杀会帮主的时间,比容雨入主残月会的日子还要早。
帮会除了讲究实力之外,也很讲究资历,因为资历往往代表着人脉声望,代表着城府手腕,代表能不能在许多地方吃得开。
丁七的资格很老,而这么长的时间,他能一直屹立不倒,便足以证明他的不凡之处。
毕竟,帮会是个危险程度相当高的行当。无论竞争对手,还是帮会内一些想要爬上来的人,都有可能把刀子对准自己。
“尤帮主别来无恙?”眼见尤狼出来,丁七脸上露出了一缕若有似无的笑容。
尤狼大马金刀坐在了一张赌桌之后,拍了一下面前赌桌之后才高声道:“你死了我都不会死!说罢,这次来我的地盘有什么事?”
他的表情,看上去似乎很不耐烦。
丁七丝毫没有因为他这句话而动怒,他缓缓坐在了尤狼对面,双方一时间倒是摆出了谈判的架势。
“尤帮主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该知道,我能来这里,除了那刚进城的北方军之外,还能因为什么?”他淡淡道。
“北方军?”尤狼眼中闪过一缕不屑:“就他们,又能怎样?”
丁七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明人不说暗话,这次来的王子殿下,应该也让尤帮主很忌惮吧?”
尤狼冷笑道:“沧城是我们的地头,别说他是王子,就算是月山又能怎样?”
“尤帮主今天把帮会头目都聚到这里,应该不是为了让他们在自己的赌坊玩玩而已吧?这位殿下,可是斩杀过天境高手的存在。天境高手代表着什么,尤帮主心里应该很清楚。”
“就连南齐人都不敢动我们,他要是敢,这沧城他也不用呆了,全城的人都会反他。”尤狼的话,显得很有底气。
显然,林四和扶摇能看得出来的东西,他更能看得出来。
这城内的民众,甘愿被他们这些帮会统治。林四如果要对帮会开刀,非但换不来民众的支持,反而会引得沧城大乱。
这沧城,不能没有帮会,否则他们便要重新受到月国朝廷的控制。而对于这些在月国各地犯过或大或小罪行的沧城民众来说,他们当然不愿意看到那种结局。
丁七摇了摇头,并不同意他的看法:“这位王子似乎不同,他打了一些不可思议的胜仗。他从民间进入王室还不到半年,而最重要的是,他年轻。”
尤狼眯了眯眼睛:“那又如何?在沧城他注定只是过客,他现在需要的就是稳定,他怕我们在他后院点火。”
“他年轻,所以他可能会很冲动。他来自民间,所以他可能野性难驯。他当上王子的时间不长,骤然得到高位的人,往往都迫切想要做点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这样的人,指望他权衡利弊,指望他妥协,似乎很难……”丁丁缓缓解释着,他显得很有耐心。
“你的意思是,他会跟我们火拼?”尤狼的眼内闪过一缕厉芒。
说实话,这种局面他并不想看到。
任何争斗都会有损伤,虽然他是崇尚打打杀杀的帮会中人,但他很清楚,如果真的和北方军干起来,对自己没有一点好处。
这种争斗,对他们来说最好的结果也只是两败俱伤,而更坏的结果是他们被北方军杀得奄奄一息。
这位王子,该不会置大局于不顾,置城内的民意于不顾,真的要和他们来一次鱼死网破吧?
“很难说,这件事,要看接下来他们的应对……”丁七淡淡道。
“你的意思是,今天他们送衣服食物的事情?”
“没错,那算是我们的一次警告,也算是一次试探。他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掌控这座城池的难度,同时也知道了我们的态度。接下来,就看他要怎么出牌了……”
“如果他真要和我们硬碰硬呢?”
丁七阴阴一笑:“天杀会所有成员都会隐藏到暗处,暗杀偷袭下药无所不用其极,南城区所有民众都会反他,南齐大军到来的时候,他的士兵根本都没机会站到城头上。”
“哈,听上去好像很带劲,这种事,怎么能少得了我们战虎帮!”尤狼仰面大笑。
而赌坊内的两帮数百人也是一个个怪叫不已,似乎已经被丁七描绘的画面激得热血沸腾。
“尤帮主果然豪气!”丁七一脸赞叹的拍了拍手:“不知能否麻烦你再和东城那些人通下气,告诉他们,这是我们大家的意思。毕竟尤帮主在他们之中,有着极其崇高的威望……”
“我知道,但你也别想躲在后面看着。”尤狼舔了舔嘴唇,他可不是被人捧一下就忘乎所以的人。
战虎帮和天杀会从来就没有亲如兄弟过,这沧城就这么大,他们是天然的竞争对手。过往有残月会压着,他们两家虽然偶尔联手,但依旧没有少了争斗。
现在残月会倒了,他们很自然的成了彼此最大的敌人。
不过,沧城这些帮会暗地里也都有默契。他们很清楚,朝廷和北方军之所以无力插手沧城,就是因为这里的帮会多,同时修行者多。
如果内斗得太厉害,将其他帮会挤得无法生存,到时候一家独大,快活是能快活一阵子,但也很容易削弱沧城的整体实力,最终被外部势力压住。
当初容雨得到北谷一族的帮助后,尽管残月会独占了三大城区,却也没有对战虎帮和天杀会赶尽杀绝,原因就在于此。
每当来了‘外敌’,他们这些平日里争斗不休的帮派会自然而然的联合起来。
丁七轻声笑了笑:“我自然会出面,我只想问问你对残月会那些人的态度。”
“他们?怎么了?”尤狼眼内闪过一缕不屑之色。
当初残月会实力锐减后,他们两家联手打击了这个曾经的沧城霸主。而当时,如果不是丁七力主放过残月会,尤狼是打算将残月会彻底灭掉的。
在他看来,现在仅剩五六百人,极境不过四人的残月会,已经没有说话的资格了。
“别忘了,容雨和林四是什么关系。他入主沧城,容雨会不会回来?即便容雨不回,林四会不会扶持残月会来和我们作对?如果他要玩帮会手段,城内民众恐怕不会反感,毕竟残月会也是这里的地头蛇。”
尤狼的嘴角闪过一缕森冷杀意:“我就知道留下他们会有后患!你打算怎么做?”
“我们两家分别派人盯着他们,一旦林四的人暗中和他们接触,就……”丁七竖起手掌,做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
“我知道了。”尤狼狞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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