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平儿这般,王熙凤也有些于心不忍了:“这是作甚?好端端的同你说事儿呢,何苦怕成这般?来,先起来再说话。【】”伸手虚扶了平儿一把,王熙凤又道,“咱们主仆一场,我素来知晓你是个好的,今个儿提起这茬也没旁的意思……你且看那周瑞家的。”
平儿蓦地一惊,心头好似惊涛骇浪呼啸而过一般,险些又再度给王熙凤跪下了,却也心知此事关系到自己的终生,当下便忍着惧意,挣扎的开口道:“求奶奶恩典。”
“这么说,你是同意出去配人了?”王熙凤说话间,始终留神观察着平儿面上的神情,见她虽无流露出太多心思,然仔细瞧去,却仍能从她双眼之中看到一丝祈盼之意,登时长叹不已。又恐吓到平儿,王熙凤忙不迭的道,“你既愿意自是便好,放心罢,我也不会随意给你配个人儿,定会仔细挑选个好的,也好让你有个好归宿。”
“奶奶!”平儿终是忍不住再度跪下,顷刻间已是泪流满面,“奶奶对平儿的好,平儿这辈子铭记于心。”
曾几何时,她也怨过恨过,可路是自己选的,她又是签了死契的丫鬟,若是家生子倒也罢了,到了年岁央了老子娘进府求个恩典,主子们多半也是允的。可她无亲无故,本想着机灵点好得主子的赏识,却不想反倒给自己寻了麻烦,弄了个不上不下的境地。
“行了,赶紧洗把脸,免得给外头人看到了,还道是我又拿你撒气。”
平儿的心意,王熙凤算是明白了,她方才那话也不是虚的,转而便寻摸起合适的人选了,且是真的费了心思去选人。
有三点是万万不得马虎的。
其一:绝不能是贾府的家生奴才。想那周瑞家的,都知晓向主子求了恩典,还了独一个女儿的卖身契,寻了一个良人身份的女婿。虽说王熙凤也不曾想彻底放开平儿,可说白了,天知道贾府何时被抄,没的她想着离开,倒是将平儿推进火坑的。
其二:自身必立得直,有能耐。王熙凤虽也知晓自家那位琏二爷有着诸多缺点,既贪杯好|色,又无心进学,只一心想着早些继承府上的爵位和家业,再添几个美妾生一群儿女。可甭管怎么说,贾琏这想法倒也是人之常情,王熙凤尚有信心规劝。若贾琏是同宝玉那般,天真纯良不谙世事……她气死算了!
其三:没的诸多牵连,又能为她所用。这点是必然的,对于王熙凤来说,失了放印子钱这处进项,又不敢再同前世那般包揽诉讼,她手头虽尚有嫁妆和体己,却无法同前世相提并论了。想着日后那奢华至极的大观园,王熙凤深以为定要多攒些钱财,免得最终贾府没被抄家,家业却已彻底败光。
诸如以上种种,皆是极为重要的,可也因着要求众多,饶是王熙凤也被难倒了。
最终,王熙凤求到了贾琏跟前。
“多稀罕,琏二奶奶想要打发了爷的通房丫鬟,却求到了爷跟前。”得知道了王熙凤的意思,贾琏好悬没给气乐了。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不过是贪恋平儿的年轻美貌罢了,说白了也没甚感情,若能借此让王熙凤伏低做小重振夫纲……岂不也是美事儿一桩?
贾琏想的极美,却不知眼前这位已是重活一遭的人儿,不单将他面上的神情皆收入眼中,更是将他的心思猜了个*不离十。
王熙凤丝毫不见气恼,反而媚眼如丝的贴到了贾琏胸前,一改往日里的高高在上,只摆出一副婉约的小女儿态:“琏二爷……我的好二爷,先前我不都问过你了?你那时是允了的,怎又说话不算事了?二爷。”
“爷何曾说话不算话了?”贾琏且惊且喜的低头望着软瘫在怀的王熙凤。
论相貌,王熙凤远超府中多半女子,也就唯有数年后长开了的黛玉、宝钗之流超了她,至于府上的三春,便是全掐在一块儿,也是不及她的。论身段,王熙凤如今已十九,身段体态皆不是那等小姑娘家家能比的,更不提她浑身透着一股子少妇才有的韵味,若冷着脸倒无妨,一旦展了笑颜却是媚态横生,怕是连骨头都酥了。只一点,王熙凤的性子太差了,对下人严苛些无妨,对长辈倒是恭敬有加,同辈交际也极是擅长,唯独对贾琏却始终放不下架子,若非如此,贾琏何苦整日里寻那些下人媳妇来偷欢?还不是因为那些人愿意奉承他,迎合他。
今个儿瞧了王熙凤这态度,又想起近段时间的事儿,贾琏的心情着实好得很。
王熙凤出身教养好,容貌身段好,管家理事更是一把手,又愿意在他跟前放下身段,作那贤妻良母,他还有甚么不满意的?
当下,贾琏便大包大揽起来:“不就是寻个良人吗?包在爷身上了,回头定给平儿一门好姻缘!”
“那可就托给琏二爷了。”王熙凤柔声道,她的声音本就清脆悦耳,便是冷着脸数落人时,也是犹如莺啼。加之这会儿她又刻意作小女儿态,端的是柔媚姣俏。
“你呀你!”贾琏见她如此,虽心中仍得意非凡,怎奈今个儿还有要事,只道,“待爷办了今日之事,定好生办了你!”
王熙凤娇笑几声,忽的又想起一事,忙拉住起身要走的贾琏:“二爷,我今个儿特命人唤了你过来,却不单只为平儿那事儿。”见贾琏满脸的狐疑,王熙凤便将思量了许久的话,一一道来,“平儿的亲事自是要紧,我还想着待她嫁人后,夫妻二人一道为我们所用,就如同那周瑞家的之余二太太。只一点,我怕二太太察觉,想着是不是咱们偷偷的置办一些家业,让平儿夫妻去外头管事。”
“人家还不曾嫁呢,你倒是连她夫君都算计进去了。”贾琏先笑了一回,后却仔细思量起来。
身为荣国府长房嫡子,贾琏虽说也有些体己银子,却从未想过要置办家业。在他看来,偌大的荣国府连着那爵位,将来都是他的,手头上有银钱花用便是了,没的费心费力去置办家业。可如今,听得王熙凤这般说,他却不得不为将来打算了。也许王熙凤是个醋坛子,整日里为那房中之事纠缠不已,可有一点却是毋庸置疑的,那便是王熙凤确是一心为贾琏,纵是先前对王夫人言听计从,为的也是这个小家。
当下,贾琏便道:“你说的我会考虑的,只置办家业却也不是容易的事儿,京里富贵人家多,极少有人转卖铺子、庄子、田产的,便是有也未必就是好的。若离了京里,莫说咱们不了解外头的情况,单是这人手怕也是不够的。再一个,咱们手头上的银钱到底少了些,几百两银子的小打小闹没甚意思,反白累了自身。”
“二爷且放宽心,只管在外头寻些进项,若银钱不够,我那还有好些个嫁妆,便是一时凑不到足够的银钱,只管卖了我的嫁妆。倒是你前头说的确是个问题,我想着……咱们本就是不愿同二太太一道儿做那亏心事儿,没的为了置办家产再得罪人,你先瞧着有没有合适的,真要没有,便慢慢寻摸着,左右老祖宗身子骨尚算康健,至少近几年来是不妨事儿的。”
王熙凤说了这些话,抬眼却见贾琏怔怔的望着她,一时间也有些愣神:“二爷?”
“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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