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打了场漂亮的胜仗,心情大佳,邀了一批心腹大臣共进午膳,除桓奇提早离开咸-阳未能参与外,连李良和滕翼、荆俊都邀来了。
尚有王颔、王陵、昌平君兄弟、李斯当然是座上客。
午宴在后宫的内廷举行,没有了朱姬,嬴政要怎样就怎样,痛快之极。
宫娥奉上酒馔后,立被赶了出去,好让众人可畅所欲言。
嬴政和各人衷心赞赏了李斯后,轮到李良把最近吕不韦暗中预备毒害储君陷害到嫪毐身上的情报详细道出。
王颔勃然大怒道:“这么说以前鹿公和徐先指责吕贼毒害先王之事,非是无的放矢了。现在竟敢故技重施,不若我们先发制人,把吕贼和奸党杀个半个不剩,请储君赐准。”
嬴政叹了一口气,道:“若可以如此容易,寡人早把他召人宫内,令人把他杀掉。只是现在吕党势大,又有杜璧、蒲鹄等人虎视眈眈,乱事若起,杜璧等勾结外人作乱,首先东三郡就难以保存。最忌的尚有蒙骜,一天不削去他军权,吾等仍未可轻举妄动。”
王陵这稳重派也道:“现今之计,最佳莫如待黑龙出世,再捧缪毒以制吕不韦,双管齐下,才是妙策。”
说到一半,只见李斯等朝他猛打眼色,才醒觉过来,立即脸如死灰。
王颔果然愕然道:“什么黑龙出世!”
嬴政曾有严令,禁止任何人透露黑龙之事。现在王陵发觉说漏了口,自是吓得脸无人色。
嬴政笑道:“陵卿不用介怀,但只此一趟。”
王陵松了一口气。离席跪叩谢罪。
李良见嬴政威势日增,既惊又喜,自己都弄不清楚那感受。
嬴政亲向王颔解释了这事后,王颔大喜向李良赞道:“只有国师才有这种妙想天开又确切可行的妙计,以缪毒牵制吕不韦更是妙不可言。刚才已有实例。异日任缪毒声势如何增大,阉狗始终是阉狗,不能像吕不韦般收买人心。就算他三头六臂,也绝飞不出老将的指缝。”
王颔乃蒙骜外掌握最大实力的大将,自不会把缪毒放在眼内。
吕不韦的厉害皆因在文武两方都生了根。若在尚未部署妥当时动摇了他,必出乱子。
而缪毒说到底只是朱姬的男宠,除去他并不会带来什么后果,充其量只是一场动乱吧了;尤其现在嬴政安插了茅焦到他身旁。还怕他乱得出什么样儿来。
众人从成蟜一派的刺杀阴谋。聊到杜壁等人,又扯到渭南武士行馆馆主邱日升身上,再顺势聊到武士行馆的意义。
大秦行馆之风,实是由阳泉君自楚国引入咸-阳来的,主要是训练剑手,以供公卿大臣雇用,乃武士晋身官途的捷径,故颇为兴旺。亦有公卿大臣把子女送往行馆受训。
行馆常要应付各地来的剑手挑战。邱日升能稳坐馆主之位,确有真材实学。
杜壁、蒲鹄他们选择邱日升作为刺杀团的明面负责人。说明这个人还是有一定的实力的。
李良知道自己不参加朝会,对嬴政他们对抗吕不韦,好像有些置身事外的不负责任的行为和态度,又不好解释自己可能会随时“消失”的事情,于是出于心底的那点愧疚和负罪感,主动接下了春祭护卫的活儿。
“春祭的保安措施,就由我全权负责,明天小俊陪我去视察出巡往春祭地方的路线,就让我们和这批来自各国的刺杀精英,各施各法地正面大斗一场,看看谁有更高的神通。”
见众人都呆瞪着他,李良微笑道:“蒲鹄这一招最毒辣处,就是假若储君在赴春祭场时出事,我和昌文君就是杀头之罪。一石数鸟,照我看蒲鹄的厉害处,绝不次于吕不韦,只是欠了点运气,像我和曹秋道那次决战般,押错了成蟜吧!”
按着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道:“今趟他们仍是欠了运气,因为遇上了我李良。”
嬴政肃容道:“蒲鹄和杜璧真斗胆,竟敢对寡人图谋不轨!幸好有李大将军助我……”
李良笑道:“微臣还是劝储君唤我作太傅,唤微臣作大将军,好像要随时带兵打仗的样子。”
秦国内,恐怕只有李良能这样和嬴政说话。
王颔哈哈大笑道:“也只有国师,哦,李太傅最不将权利看在眼里。”
李良微微尴尬,没办法,要是嬴政他们习惯了依赖自己,以后脱身而出就会对历史因果关系有很大的影响的。
嬴政也哈哈笑道:“只要见到太傅,寡人便愁怀尽去。”转向李斯道:“李卿,可给太傅和大家看看我们应黑龙而发的新币吧!”
李斯欣然把新钱币送到李良几案上。
李良拿起一看。钱作圆形,中间有圆孔,文为半两,隐见抽象的龙纹,却与心中的钱有颇大的分别。
李斯退回席去,叹道:“纪才女确是名不虚传,其改朝换制的建议书。不但切实可行,还顾及整个政治经济的革新,且订下进行的日期,轻重缓急,无不恰到好处,绝不迫民,请告诉才女,李斯是服得五体投地。”
嬴政显然极宠李斯,笑道:“李卿太谦让了,整个建议李卿亦出了很多方案,舆纪太傅同样立了大功。”
李斯忙跪叩谢恩。
嬴政沉吟片晌,再次对李良问道:“今次刺客来咸-阳,太傅有什么方法应付呢?”
李良欣然道:“储君放心,贼子唯一可乘之机,就是趁储君明天祭河神时行动,以有心胜无心。但现在让我们得悉此事,整个形势便扭转过来。微臣会与昌文君紧密合作。粉碎敌人的阴谋,包保储君不损半根毫毛,还可让六国有份参与此事之徒。认识到我们的手段。”
嬴政对他敬若神明,大喜道:“有太傅负责此事,寡人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李良道:“但储君须答应明天将由微臣全权处理,否则妙计难施。”
嬴政哈哈笑道:“那寡人明天便做太傅一天的下属,任凭太傅吩咐好了。”
李斯等人感受到两人间毫无怀疑的信任和真诚,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第二日,吕不韦又开始换花样耍手段。提出要把盐铁官一分为二,反正他不把大秦财政大权和经济命脉拿到手里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立即引起了激烈的争论。
在孝公以前,秦国几乎所有工商业都由官府垄断。但由于社会生产为了应付这局面,秦室成立了官署机构,分门别类去管理各种工商业,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盐铁官。分别关系到民生和军事两方面的问题。
但随着秦国的扩展。东方一些先进的冶铁中心,逐一落入秦人之手,盐铁官事务日趋繁重,更有走私盐铁以谋暴利的情况,兼且盐和铁基本上是两不相干的事,所以吕不韦才有此议。
问题是吕不韦的提议,主要是想起用他的人来负责秦国经济军事的两道命脉,所以昌平君、李斯等才出言拖着。好等黑龙出世后,才借势一举把这两个职位囊括过来。
拖延自比反对容易。最后仍是没有定论,嬴政下令再作研究后,此事才告一段落。
李良自有事情做,和滕翼荆俊去采察明早嬴政出巡的路径。
李良道:“情况如何?”
滕翼道:“乌果陪了线人去见其他将领头目,据他说对刺客一事,仍未有眉目。”
荆俊道:“我和昌文君商量过,他说可随便找个借口,例如有内侍偷了王宫的东西走了出来,把城封了起来逐家逐户搜索,自商鞅的连坐法后,知情不报者罪同,应该很容易把有问题的人找出来,但若这些人躲在杜璧的将军府又或某些大臣府内,就有困难了。”
离开了咸-阳城,沿着官道往渭水上游进发,只见草原小丘,无穷无尽地伸展,连接苍穹。不由精神一振,溜目四顾,一时连此行的目的都差点忘了。
碧绿的心湖与青葱的绿草,流光溢彩,清丽迷人。
草原上不时见到牧人赶着一群群的牛羊和马,更使大地充满了生气和热闹。
滕翼指着一个长满了树木的小石丘道:“若藏身其上,暗用强弩,可射中由官道经过的任何目标。”
李良吩咐荆俊在帛卷上记下各处可供刺客利用的战略地点。
虽是午后时分,但当来到穿越密林的路段,晨雾仍未尽散,空气中水份充盈,视野有点模糊不清。
滕翼色变道:“看天气明日将有大雾,对我们非常不利。”
李良淡然道:“我看却并非完全无利,至少我们知道敌人该趁去程之时雾最大的一刻下手,而不会拣选回程,其次就是雾大更有利于黑龙出世。”
荆俊崇慕地道:“李大哥显是胸有成竹了。”
李良欣然道:“我们可以安排他们‘误中副车’。”
滕荆愕然齐声道:“误中副车?”
李良这才省起“误中副车”发生在嬴政成了秦始皇后,张良以力士运巨石锤错了车子。后忙补救道:“那是明天将会发生的故事,只要储君躲在另一辆车内,我们可安心把敌人引出来,再加以歼灭了。”
滕荆两人同时叫绝,至此再无心情察看沿途地势,虚应其事一番后。到渭水与正在那里负责操演黑龙的纪嫣然会合,一起返城去了。
立春日。
天尚未亮,咸阳城大部份的子民百姓,人人换上新衣,若赶集般,往渭水上游处参与盛大的春祭。
道上络绎不绝,却是井然有序。
在滕翼、荆俊等人指挥下,二万都骑军加上乌家精兵团全体出动,沿途维持秩序。
所有可偷袭路上车队的制高点均有人把守,戒备森严。
若有刺客。只有利用道旁的林木掩护来进行刺杀行动。
朱姬、吕不韦和一众公卿大臣,天尚未亮使到王宫兴嬴政会合,先在祖庙祭了先王。才乘车出发。
嬴政在昌文君和一众禁卫高手的掩护下,依计没有坐上有王旗的华丽马车,化身成其中一名禁卫,混在大队中出发。
王辇内换上了假扮嬴政的荆善,此子身手的灵活可比荆俊,实为应付突变的最佳人选。
李良还怕他有失,特别在马车厢壁内加上铁板。就像现代的避弹车。
大队开出宫门。出城后沿渭水而上。
人民夹道欢呼,表示对君主的支持和爱戴。
两队分别有近百多人的禁卫军,牵着恶犬。徒步在官道两边的山野密林先作地毡式的艘索,防止敌人藏身林内,发放冷箭。
而乌家战士则化装成平民,杂在众人间。像现代的便装密探般。监视群众内可疑的人物。
李良策骑在王舆之后,不断指挥禁卫的行动。
在大队禁卫军开路下,王舆领先而行。所到处群众纷纷让路,跪地叩拜。
车队两旁护者两行禁卫,外一排手持高盾,内一排备有弩箭,在防守上可说无懈可击。
李良堕后了十多个马位,与嬴政、李斯、昌文君等并骑而驰。
嬴政欣然望着左方山丘上的都骑正向他们打出表示安全的旗号。欣然道:“太傅的布置,教寡人大开眼界。”
李斯笑道:“任刺客三头六臂。照我看亦要无从下手,知难而退。”
李良望往上方,看着缭绕空隙的晨雾,微笑道:“敌人必是精心策划,必有应变之法,照我猜主要的突击会来自上方,只要攀上树顶,便可以矢石一类的武器作攻击。假若我们没有准备,在混于群众里的刺客支援下,又有明显的目标,说不定真能得手呢。”
嬴政、李斯和昌文君望往没在迷雾上的树顶,无不心中生出寒意。
李良继道:“前面有个云杉林,无论下手或逃走,均为最理想的地点,若要动手,该就是那处了。”
嬴政大感刺激,眼中射出炽热的光芒,反是李斯和昌文君紧张起来,再没兴开玩笑。
李良暗忖秦始皇毕竟是秦始皇,胆量亦比一般人大得多。
一夹马腹,往王舆追了上去。
先头部队开进云杉参天的官道内。
雾气更浓了,视野到十多步外使模糊不清。
大队未至,鼓乐声首先传来,民众纷纷拜倒路旁,候车马经过。
欢颂声中,王舆开进林内。
禁卫们早得吩咐,打醒精神,准备应付突然而来的突击。
李良反平静下来,眼睛找到混在群众内的乌果,交换了个眼色后,如他没有发现,并不奇怪。
敌人若连伪装的本领也没有,根本就不用来了。
当一批高手下了死志,要决定行刺某一目标时,将成为一股可怕之极的力量。
李良向四周的铁卫发出命令,乌言着等立即散开了少许,迫在王舆后。提高警惕。
半里长的林路,就像世纪般漫长。
出乎众人料外,到林木逐渐稀疏,快将出林时,仍未有刺客出现。
渭水流动的声音,在前方隐隐传来。
接善前方豁然开朗,大河在前方流过,雾气只是薄薄一层的似为大地蒙上了轻纱。
李良脸色一变,大叫“小心”时,异变突来。
奇异的鸣声起自道旁,李良感应到雾里飞来一个大锯齿轮状物体,护翼王舆的禁卫纷纷掉下马来,接着是速度惊人的重物猛撞在车厢壁上的可怕声音。
驾车的御者被李良一把拉下车,才避开了被削掉头的厄运。不过拉车的八匹马却来不及救下浴血倒地。
车厢外壁碎裂飞溅,声势骇人。
道上的群众立时乱成一团,四散奔逃,一时哭声震天,敌我难分。
李良大喝一声,抽出马鞍前挂着的铁弓,十数箭瞬间飞出,雾里纷纷传来惨叫声。
这时,几个实力高强的刺客,躲开了箭矢,由道旁扑了出来。
众禁卫围上去,李良被他们占据了箭路,退守到嬴政身边,将事情交给腾翼他们。
“呼!”的一声,其中一人以重铁棍把车门捣开,此时最接近王舆的禁卫则在十步之外。
“呀!”其中一个想冲往车上的人面门中箭,仰翻地上。
众铁卫弩箭齐发。偷袭者纷纷中箭毙命,只其中两人翻身往后,没入疏林内,避过弩箭。
腾翼等围了过去。
十多道人影分由两旁逃走,朝渭河奔去。
蹄声轰鸣中,众卫狂追而去。
李良来到被撞开的车门旁,大叫道:“稳住群众!”
众人依令执行时,李良瞥往车内。
只见荆善探出再没有半点血色的脸孔,咋舌道:“幸好嵌了钢板。否则小子再没有命了。”
李良定睛一看,只见地上散布了十多片圆形的铁轮,边缘又薄又利,闪闪生辉,不过此时都崩了缺口。
再望往倒在车旁地上血泊内的近三十名禁卫,无不当埸毙命,怵目惊心,破裂了的盾牌散布道上。
这种以臂力掷出的圆轮,比弩弓的杀伤力更惊人,连盾牌都挡不住。
再看车厢壁,木板碎散,露出被撞弯了的铁板,这大概有数千斤的力道才能够做到吧。
其中两个铁轮飞进了车内,反撞时割开了荆善的甲胄,幸好只是割损了少许皮肉。
大队停了下来。
受惊的群众被赶到一旁,远离现场,由乌果等铁卫带领乌家军负责察查,看看是否有刺客混在其中。
嬴政等见到劫后的惨况,均大感骇然。
此时昌文君遇人来报,刺客跳进了大河里,游往对岸。只击毙了三个人。
李良跳下马来,检视被射杀的十四名刺客,除了自己射中在他们的大腿上的箭外,每人身上至少中了三箭,有些还是被他们自己人的箭矢射杀灭口的,都是当埸殒命,没有什么可供追查的线索。
王颔、王陵、缪毒、吕不韦等公卿大臣这时慌忙来到,见到荆善由车内走出来,都大感愕然。
嬴政脱掉头盔,露出龙颜,脸寒如冰地对周子恒道:“立即给寡人搜城,若再有凶徒留在城内,你这都卫统领就不用当了。”
目光落在遍地的尸身上,惨然道:“给寡人厚葬抚恤!”不忍再看,拍马朝春祭埸驰去。
虽是发生了刺杀惨剧。但大部份人都不知这出了怎样的事,气氛依然热烈。(未完待续。。)
(.)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