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会礼节性与大家交代一句,便将刘瑾引向了宴厅后头一间憩室。
听罢刘瑾说过那婢子的事儿,他不由得嗤笑出声,讥讽道:“真是我的好弟弟!我就知道,他容不下我!”
刘瑾心中也不是滋味,不觉沉默了许久。
“来人呐!去把三公子……”
“庞兄三思!”就在庞会想要将庞德唤来当面质问之时,刘瑾急忙拦了他,道:“事已至此,恐怕撕破脸面只会对你更加不利。”
“他还能杀了我不成?!”庞会气愤非常,胸口都因为难得平静而发生了急剧的起伏。
刘瑾神色亦是严峻无比。他走上前,一手抚在了庞会的臂弯,沉声道:“只怕庞兄也不能肯定,一旦揭穿他的真面目,他会否取你性命。”
庞会的嘴唇轻颤了颤,终于长吐一口浊气,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到了太师椅上。他望着眼前虚无,闷然不语。
“趁着他现在还只是起了疑心,”刘瑾和缓了语气,温声劝他,“明日一早,庞兄便离京回边关去。无论如何,给你兄弟二人之间留些余地,来日未必没有重修于好的机会。”
“重修于好?呵呵。”庞会更是哂笑出声,“他都要取我性命了,我还与他重修于好?”
“庞兄嘴硬心软,不过一时激愤罢了。”刘瑾太了解他的为人了。
“呵呵呵。”庞会只是笑,笑出嘲讽,又笑出心中苦闷。
“庞兄不是常说,朝堂弄势,波谲云诡?”刘瑾接着道,“你们庞家,作为大昭的中流砥柱,是摆脱不了这个命运的。来日三公子肩头的担子大了,必能想起你的好来。现在他这么做,不过是误认为你威胁到了他在这个家中的地位。只要你待在边关不回来与他争,总有一日,他会明白。”
“他会明白?”庞会抬头看了刘瑾一阵,随即又低垂了头去,有些丧气道:“但愿他能明白。”
至此,他算是把刘瑾的话听进去了。
刘瑾也便放心了。他也不希望他的至交好友陷入与自家亲兄弟同室操戈,自相残杀的惨痛局面。
外头宴厅,庞德早已偷偷溜出,回到了自己住的苑落。
他唤来了那个“身形微腴,五官精致”的婢子荷香,开门见山便问:“你收买青鸾一事,可是被六公主察觉了?”
荷香先是吃了一惊,随即肯定道:“不能啊!青鸾与奴是同乡的好姐妹,是不能把奴收买她的事告诉六公主的呀!更何况,青鸾一口回绝了奴,她也犯不着啊。”
“那六公主适才怎问起你来了?”庞德很有些急躁,直要发火。
听言,荷香也感到奇怪,想了想道:“三公子别急,奴这就去寻了青鸾问问。”
“趁着六公主还在咱们府上,速去速回。”庞德挥手,任她去了。
偶然得知身边的荷香与六公主身边的青鸾乃是同乡,而三公主又对六公主心存恨妒,他才叫荷香私下多与青鸾走动,并施以金钱利诱,收买人心,以便来日用得着,好让三公主高看自己一眼。孰料这人心不移,倒露出马脚,极有可能被六公主给察觉了……
他心生烦闷,再没有回到宴厅。
半个时辰之后,婢子荷香回来了。
她跑得满头是汗,见了他便着急地告诉他,“三公子,奴收买青鸾一事,定是被六公主知道了……今晨一早,青鸾就被六公主撵出了临安城……”
“难怪!”庞德顺手拍在桌案上,自有些气恼和郁闷。
荷香立即跪到地上,愧疚道:“是奴办事不利,还请三公子责罚。”
庞德却是转为一笑,虚扶一把叫她起来,道:“怨不得你。只能说三公主说得对,这六公主当真精明,不与凡类。好在是在宴席上,她点破却不说破,这件事,也就到此为止了。”
荷香点点头,也松了一口气。
殊不知所思所忧所愁,从始至终皆不是同一桩事,正因没有当面质问,才造成了庞会庞德兄弟二人之间一个天大的误会。
翌日一早,庞会不辞而别,庞德也浑然不知,自己其实早已深陷李令月亲手为他设计的套索,直至第二天,三公主李静姝假以探望外祖母之故,将他约到定国公府见面。
“你大哥因何着急于昨日一早返还边关?”李静姝昨日于宫内听闻此事,就觉得事出有外,不同寻常。此番叫庞德前来,她就是想了解清楚的。
然而,三公主召见,庞德打扮得精神奕奕,兴冲冲地赶过来,还未来得及把礼施全了,三公主一开口便是问他的大哥,他心中,自生了些醋意。但他仍是和颜悦色地笑着,回了李静姝的话道:“大哥他不喜京城喧嚣,急于返还边关,也不足为怪。”
“偏急在这一日,且连声招呼都不打?”李静姝抬眸看着他,一张鹅蛋脸虽然温婉好看,可那目光之中,却充盈了满满的怪怨之意。
“打了招呼的。”庞德忙做解释,“家父说,他于昨天夜里与他做了别的……”
“若非你容不得他,他岂会急着离京!?”李静姝打断他的话,陡然冷下声,也冷下脸来。
庞德方才猜到,校武场惊马一事她已经知道了。他自己也清楚,大哥急着离京,确是不愿面对他这个做了那种事的三弟。他也为此事懊悔过,可听了三公主这一句质问,他却觉得万分委屈。
“殿下,你别忘了你与我大哥的婚事已然不作数了!”他不无气愤道,“再过两个月,你便是我的妻子。而我,才是你的驸马。”
“所以,是因为妒忌?”李静姝直看着他,眼睛也不眨一下,忽而笑了,道:“都说庞三公子高风亮节,不同流俗,却原来也不过如此。”
听得心慕之人如此评判自己,庞德不禁耳根微红,双拳于宽袖之下紧握,心生懊恼,却又无可奈何。
李静姝执杯,悠闲地品了一口茶,随即温下声来,一改此前态度的冷然,几近语重心长敬告道:“你既然知道再过两个月我就会成为你的妻子,也当知道,你的大哥,很快会成为我们两个人的大哥。”
听言,庞德精神一震,双拳也渐渐松开了。再看李静姝,他的眼眸里又重添了满满的祈盼和欢喜。
“无论是你在家中校武场策划之事,”李静姝接着道,“还是你利用我赠与你的酒在刘驸马府投毒一事,都过去了。从今尔后,你我都要善待你大哥,万万不能将他往别人那里推了去……”
“且慢。”越听越糊涂的庞德终于打断她的话,万分疑惑问:“我利用殿下赠予的酒投毒?在刘驸马府?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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