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钟离的意思,庞兄并不打算计较此事。”刘瑾言归正传,与李令月谈起钟离所禀之事。
“他一定没想到,向他下手的竟是他的三弟。”李令月风轻云淡地说道,“不过,便是他不想计较此事,他们的父亲,势必是要追究到底的。”
刘瑾深以为然,想了想,不由得担心起庞会来,“若镇国大将军执意追究此事,恐怕庞兄明日想请旨离京,也并非易事。”
“未必。”李令月意兴阑珊,掩嘴打了个哈欠。
“殿下累了?我送你回去安歇。”刘瑾忙道。
“也好。”
刘瑾唯有起身相送。
他心里其实是有些想法的。李令月看起来,似乎一点儿也不关心庞会的事……但转念他又开解了自己。庞会虽是他的朋友,说到底却与她干系不大,她本没有必要多加过问。
镇国大将军府,庞琦善闻得自己两个儿子在操练场切磋武艺险危及性命,立时雷霆震怒,将庞会庞德皆叫至跟前,意欲问个明白。
“好端端地,怎会发生这种事?”他非常不能理解,“会否有人欲行谋害我旁氏子嗣?”
“父亲多虑了。”庞会认真陈情道,“逐日性子本就烈,偶有不听使唤的情况,在孩儿身上就曾发生过。此事是孩儿大意了,险些害了三弟。”
“此事怨不得大哥。”庞德忙道,“是孩儿技艺不精,驾驭不了逐日,险些冲撞了大哥。”
“那你那马镫作何解释?”庞琦善紧看了庞会,笃定道,“若非有人做了手脚,你岂会被那马镫给困住?依为父看,这是有人成心要害我最爱重的两个儿子!”
“父亲息怒。”庞会忙做解释,“那马镫并无问题,是孩儿新穿的靴子大了,情急之下才卡了进去。”
庞琦善狐疑地看他。
他了解自己的长子,从小忠直不善撒谎诓骗。此番如此分明之事,他为何要坚持称是个意外?
他想了想,吩咐庞德道:“德儿,你且下去歇着。”
“是。”
庞德告退之后,他便直言问庞会,“有何隐情?竟不让为父追究此事?”
庞会眉宇紧蹙,神色略显不安,唯恐父亲知道事情真相,会伤心难过。为此,他决不能说。
“父亲莫再追问了。”他决然道,“明日一早,孩儿便请旨离京,返还边关驻守。一切阴谋暗算,都将停止。”
“果然不是意外!”庞琦善一听这话,青筋不由得暴跳了跳,“你知道是何人所为?”
“父亲……”
“知道却不肯说?”庞琦善思绪飞转,恍然意识到什么,脸色登时变了。
“是三公主!”情急之下,庞会索性一口咬定,“是三公主报我拒婚之怨。”
“三公主唆使德儿对你下手?”庞琦善一口郁气涌上胸口,他几乎觉得呼吸都费劲儿。
“不……不是!”
然而,即便庞会不承认,庞琦善历经官场二十载,哪里会想不到其中弯弯绕绕?他嘴唇颤了颤,忽而对门外侍卫大喝一声道:“来人呐!去把三公子……”
“父亲!”庞会忙拦了他,急急求道,“此事怨不得三弟!他该是为了取悦三公主,并无置我死地之意。您就莫要拆穿此事,叫我兄弟二人来日相见,两厢难堪了罢!”
“会儿,为父知道你重情义,可是……”庞琦善也不知如何说他才好,索性长吐一口浊气,将两手背到身后,闭起双目冥思。
“父亲息怒。”庞会唯有再劝一句。
“罢了,此事就依你,为父不再追究。”庞琦善长叹一声,挥挥手,叫他退下。
但不追究,并不代表不过问。
夜深人静,他亲自来到庞德所住的苑落,不声不响进到了他的寝室。
见他睡觉时腿上还绑着白布带,小心翼翼地搭在床头,他这做父亲的心,突然又柔软了下来。
庞德睡得并不深沉,很快惊醒了。
“父亲……”看清来人乃是自己的父亲,他忙要坐起身来,不料碰到腿上的伤,害得他好生疼痛。
“急甚?慢些。”庞琦善叹口气在他的床弦坐了下来。
“父亲深夜来看望孩儿,不知所为何事?”庞德是有些心虚的,但见父亲并不像是要发火的样子,他也就端了几分侥幸。
庞琦善侧眸看他,问:“德儿,你可记得为父曾与你说过,如我庞氏这般大家族,最重要的是什么?”
“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和妻柔,姑慈妇听,长惠幼顺。”
“最忌讳的又是什么?”庞琦善又问。
“父子离心,兄弟反目……”言及此,庞德不顾腿上伤痛,陡然在床上跪直了身,万分歉疚道,“父亲我错了!是孩儿一时糊涂,竟想着要给大哥一些颜色瞧瞧,以取悦三公主……孩儿知错了!”
到底他从小到大都在这个府宅长大,大哥与父亲说过什么,他都一清二楚。现下,只要顺着大哥的说辞与父亲诚实交代了就好。
“你确是糊涂!”他亲口承认了,庞琦善忍不住训斥他,“三公主心胸狭隘也便罢了,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岂可与那小女子一般见识?”
“父亲教训得是!孩儿知错了……真的知错了。”
庞琦善见他态度端正,跪着又压到自己的伤口,遂扶了他叫他坐好。
“徳儿,”他语重心长,不妨告诉他,“你自幼聪敏,善变通,为人处事与为父极像。你当知道,为父百年之后,还有赖你撑起这个家。而你大哥,少时便随为父征战沙场,秉性纯良,为人耿直,将来你立足于朝堂,还有赖他这条左膀右臂啊!”
“父亲……”庞德方才知道,原来父亲一早就打算由他来继承庞氏基业!“我本以为……”
“你以为为父爱重你大哥,事事以他为先,将来,会让他来掌理整个庞氏?”庞琦善就如同庞德肚子里的蛔虫,什么都懂,“且不说你大哥没这个心思,为父也不敢将庞氏几十年来累积的一切交予他来继承啊!他生来,是属于战场的。朝堂弄势,他不在行。”
庞德听言,几欲热泪盈眶。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