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令月所言真假虚实,庞德已不能分辨。其自相矛盾的所作所为,更是令他捉摸不透。
或许,正如她之所言,即便做坏事,也要伪装成一个善人?而无论如何,她说的那些,一句也不错。
大哥用兵如神,在战场上屡立奇功,人虽笨了点儿,父亲却极是看重他。而他庞德,虽从小修习文学武功,聪明过人,在家备受庞爱,在外名声斐然,可他偏偏未曾上过战场,未有军功加持。再加上长幼有序,来日继承旁氏基业的,未必是他。
好在现如今,他就要成为三公主的驸马了。既然三公主恨恶大哥……那他何不做点什么,叫三公主心里头痛快些?
思虑良久之后,他终于问李令月,“殿下头前说‘一个废人”的意思是……”
李令月看穿他的心思,不由得哂笑了笑。“心中既有决断,又何必明知故问?”
风起,一缕梧桐树絮飘落在了她的肩头。她伸手,轻轻地将其掸了去,一直看着它由高楼飘飘摇摇地坠下。
“走了。”她转身,朝楼下走了去。
庞德唯有鞠身,拱手相送。
下了两级梯子,李令月却回头,噙笑提醒他道:“你我今日,不曾见过。”
庞德会意点头,答应道:“殿下放心。”
李令月走出文渊书肆时,左右看了看,见巷道两头空无一人,便放心地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她又吩咐青鸾,“回去浣喜若问起,就说我只是来书肆寻一本书。”
“是,奴明白。”青鸾乖顺地答,随即便低垂了眼睫。
她其实不大明白,连她都可以知道的事儿,为何浣喜不能知道。
“六公主殿下要寻哪本书啊?”一个轻佻的声音突然从书肆内传了出来。
李令月和青鸾回头,只见刘恭一袭湛蓝色锦衣,步态轻盈地走了出来。他手执一把绘有文竹图案的折扇,悠闲自在摇曳生风。
一看他这得意的神情,李令月便猜到,他知道她在书肆的阁楼内,邀见了庞德。
“你怎会在这儿?”她几乎怀疑,他是一路尾随了她才到这文渊书肆的。毕竟这种地方,并非他行玩乐之事的好去处。
“我就不能文雅一回,来此处看看书,长长见识?”刘恭倒知道她是如何想自己的。
他收拢了折扇踏出书肆门槛,缓步走近李令月,直至她跟前相隔咫尺的距离,方才停下脚步。
随即,他倾身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告诉她,“只是恰巧撞见罢了。殿下放心,你在此私会庞三公子庞德之事,我不会轻易说出去的。”
李令月后退一步,与之保持些距离,随即挥手,吩咐青鸾道:“去前头等我。”
青鸾离开后,她亦转身,向前迈开了步子,一边走一边问刘恭道:“你想要什么?只管说来。”
刘恭对她说这话的意思,自然是明白的。他索性想了想,道:“我想要的太多,你给不了。给得了的,你又不愿。”
“说说看。”李令月睨了他一眼,有些不耐烦。
“我的身份。”刘恭看着她,脸上依然挂着笑。
李令月顿了顿脚步,重又迈开了。她嗤笑一声,道:“就这点芝麻粒大小的事儿,也想与我进行这样的交换?”
“确是我狮子大开口了。”刘恭不以为意,迈步跟上她,又道:“那我换个别的。嗯……换成什么好呢?”
他思索着,“啪”地一声展开手中折扇,无端吓了李令月一记惊跳。
李令月回眸瞪了他。他则浑然不知,自顾道:“那就换成殿下对我和善些,别总是板着脸,拒我于千里之外。”
李令月不禁发笑,问:“怎么?想与我建立某种感情?俘获我的心,重新夺回你的位置吗?”
“嗯……可以这么说。”刘恭自鸣得意,还做出些嫌弃之色瞥了李令月一眼,“尽管我对你这个人,一丁点儿欲望都没有。”
“那我还是奉劝你一句,别费这个心思。”李令月对他,再无耐性可言。
她鄙夷地睨视了他,加紧步伐便往前走了去。
刘恭没再跟着她,也不把她的奉劝放在眼里,反而高喊一声道:“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哦?明日我便去你府上,展示我近日所学,还请不吝赐教。”
李令月皱了皱眉,只觉他半路杀出来,挺烦人的。她又不想惹恼了他,以免他将自己见过庞德一事张扬了出去,节外生枝。
书肆内,正欲离开的庞德恰见得刘恭在李令月身后兴冲冲地喊话,不禁感到几分诧异。但他并不打算露面,看他喊完话了,他还往书肆里头躲了躲身。
“别藏啦!”刘恭却是回转身来,探着脑袋嬉皮笑脸地看他。
庞德索性端直了姿态,傲视于他。
见状,刘恭将双手抱到了胸前,啧了啧嘴道:“就要成为三公主的驸马了,却又与六公主私会于此,不是有私情,便是密谋不轨。被我撞见了,还敢摆出这目中无人的姿态吗?”
庞德立时生出警惕心,阔步朝他走了去,紧看着他问:“你听了多少?”
“不多不少,大概……”刘恭抬起手,用拇指和食指比划出半寸不到的距离来,“这么多吧!”
说罢他又是嬉皮笑脸,自来熟一般一手揽在了庞德肩头,一手趁其不备扯下了他腰间一枚雕花刻镂的羊脂玉,没羞没臊道:“玉佩不错!就作为我的封口费吧。”
“放肆!此乃三公主赠予我的定情之物,岂容得你践踏?!”庞德恼怒,欲要夺回自己的玉佩。
然而,刘恭避开他,将玉佩高悬在握,似是庞德若要硬抢,他就将其摔之。“宫里的东西,那就更值钱了!我收啦。”
“你……”
“放心,收了你的好处,我就把嘴巴关上。”说着他做了个封嘴的手势,并将玉佩收入怀中,露出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庞德虽被眼前这纨绔子给气得郁闷难解,但权衡利弊,也只得任由他占了便宜去。
时至晌午,太阳晒在人身上,愈渐炙热,该办事的办事,该回家的也都回家了。
李令月抵达家府门口,看到刘瑾伫立于院中如同一尊雕像,不由得愣了愣神。
他在等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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