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大将军府,前有六公主的近身侍婢前来发话,后有刘瑾亲自登门警醒,原本不大相信三公主会报复自己的关内侯庞会,也不得不对此事予以重视。
然而,他并不紧张。
他告诉刘瑾,“刘兄不必为我担心。在我身边伺候的,都是与我在战场一同拼杀过的袍泽兄弟。即便三公主欲行对我不利,他们也能护好我周全。”
他越是这么说,刘瑾反而越是放心不下。他算是明白了,为何李令月急着叫他安排人保护他。
“都是些粗人,哪里懂得宫闱诡谲之下的人心算计?”他道,“这些天,就将我的人安插在你身边。至于伺候的奴子,回头我再让六公主指派几个侍婢过来。”
“你安插人进来也便罢了,叫六公主指派侍婢过来,万万没有这个必要。”庞会坚决反对,“我在军营这些年,衣食住行都是我那参军安排,早就习惯了。这要有女子在我身边伺候,我反而不自在。”
“庞兄怕是还不大明白我的意思……”跟庞会说这些阴谋诡计,刘瑾几乎有些着急。想了想,他索性不做解释了,强硬了姿态道:“无论如何,这件事你得听我的。”
说罢他施礼做辞,转身就走了。
他走后,庞会无奈叹了口气,终是皱起了眉宇。旋即,他唤了外头一名守卫进屋,吩咐道:“请廖参军过来。”
“是。”
不多时,这廖参军便过来了。
比起身形矫健的庞会,他足足矮了他一个头。其身形瘦小,眉目清秀,若非肌肤黝黑了些,活脱脱就是个女儿家的模样。想来他能上得战场点兵作战成为庞会的参军,必有着过人的智慧。
“侯爷找我?”一见庞会,他便爽利上前,毫无拘泥之态。
“这几日六公主会派她身边的侍婢到我身边伺候……”
“这却是为何?”不待他把话说完,廖参军便不解问询。
“这你就别管了。”庞会自顾说道,“未免她们瞧出你的身份来,你即刻离开临安城,在城外的三里垛等我。明日我会向天子请旨,返回关内驻地扎守,不出几日便能与你汇合。”
“这是……发生何事了吗?”廖参军聪敏,心中已生了个把猜测。“可与三公主退婚一事有关?”
“你无须多想。”庞会仅解释一句,“将你支开,是怕你身份败露,别无旁的隐情。”
廖参军轻点下颔,却仍有些犹豫。
“快走吧。”庞会却不容得他多言,直看着他,严肃道:“这是军令。”
军令如山,廖参军不得不依从,很快走了。
却说刘瑾回到家府,竟没见着李令月。浣喜反而在府上!他立时问她,“公主去哪儿了?”
浣喜也正心神不定,忙告诉刘瑾,“奴回来时,恰遇着公主穿着一身便装出门。她只带了青鸾一人跟随,奴问她去哪儿,她也没说,只嘱咐奴挑好两位机灵的侍婢,待驸马爷您回来做一番安排,好送到关内侯身边去。”
这一点,李令月倒是与刘瑾想到了一块。可此时刘瑾不知她的去向,却跟浣喜一样,有些着急。
“驸马爷,要不要出去找找看?”浣喜终于憋不住了。
从来公主出门,无论多大的排场都是带着她的。这回她就去一趟镇国大将军府的功夫,她就将她撇下了!尽管青鸾年纪比她大,人也聪明,但到底在公主身边近身伺候的机会不多,她实在放心不下。
“先做好公主交代的事。”刘瑾权衡紧急轻缓,且把心放了回去。
……
城南,文渊书肆远离喧嚣。李令月在此阁楼上开了一雅间,或凭窗远眺,或饮茶阅览,已有小半个时辰。
她命青鸾去找的人,终于来了。
此人锦衣玉带,相貌堂堂,胸脯横阔,却也身躯凛凛,有习武之人的健硕,亦有修文之人的气度。最是那一双眼明如月夜寒星,虽透着无尽的傲气,却绝无半点狷狂,真真是一表人才,八面玲珑。
他不是普通人,正是镇国大将军府那文武双修的三公子庞德,三公主李静姝的未婚夫婿。
上到阁楼,他谦恭谨慎,先向李令月长施了一礼。
李令月请他坐下,命青鸾奉了茶,便叫她退下了。
“六公主殿下邀我来,不知所为何事?”庞德文质彬彬问。
“今日入宫看望我三姐,见她怏怏不乐,我实在于心不忍。”李令月噙笑说着忧心三姐的话,绝无真诚。
“三公主她……”庞德自也知道她不会真心关心自己的三姐,但听得李静姝在宫里头怏怏不乐,他便有些着急。只不过,他很快按捺住了这种心绪,归于斯文之态,不疾不徐问:“三公主她因何怏怏不乐?”
“好不容易觅得一如意郎君,却遭对方当庭抗旨拒婚,害得她颜面无存不说,偏又得嫁给他的亲弟弟,成为他的弟妹……此事放在谁身上,都难得快活吧?真是天大的讽刺啊。”李令月感慨一声,看着庞德神情的变化,接着道,“三姐恨不得杀了你大哥,只是碍于你父亲的声望,什么也不能做罢了。”
庞德神思斗转,终于迎着李令月的目光,问:“殿下与我说这些,是何用意?”
“得不到的,就当毁之。”李令月悠闲地站起身来,往阁楼外的过道走了去。“关于这一点,我与三姐倒是不谋而合。”
庞德起身跟了出去,不可置信问:“你要我对我大哥……”
“一个废人,三姐就不会再惦记了,于你而言,也少了一个继承旁氏所掌一切权力的强大对手!何乐而不为?”李令月侧眸看着他,嘴角勾起了两弯张扬的弧度。
表面的斯文一旦被撕开,庞德便不再掩饰内心的龌龊了。但令他感到奇怪的是,“那殿下你呢?你能得到什么?”
“我能得到什么?”李令月咧开嘴笑得更是恣意,“我能看到你们庞家兄弟自相残杀,岂不快哉?”
庞德从未见过把自己的意图展露得这么明显的人。仿佛人命关天,也并非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即便如此,庞德还是笑了。
“可据我所知,刘驸马跟我大哥关系要好。就在个半时辰之前,殿下还派了身边的婢女去我大哥那里,叫他明日请旨,离开临安城。”他自以为拿捏了李令月的把柄,就要揭开她的真面目。
“这有什么,我还派了几个侍婢过去保护你大哥周全呢!”李令月脱口而出,突又冲他眨了一下眼,厚颜无耻道:“做坏事,也不能叫谁都知道啊!我也要跟你们一样,伪装成一个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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