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你与我说那些话,我当你是一时冲动。没有想到,你竟然这么快……这么快就把它变成事实了吗!?你无耻!”钱氏压着声音,愤愤地骂着。
听着她咬牙切齿的谩骂,刘瑾缓缓抬正了脸,直看了她,神情里不无悲恸之色道:“不是母亲您,提刀砍我在先吗?”
钱氏一愕,垂下眼皮自有些理亏。
刘瑾又道:“既然公主与我情投意合,我为何不能……叫母亲失望一次?”
“你!你……”钱氏气得浑身发抖,若非刘恭从旁搀扶,她恐怕又要气晕过去了。她颤着手指着刘瑾,终于恶狠狠警告他,“你若执意如此,便不再是我的儿子!!你胆敢抢夺恭儿的东西,我会真地杀了你……”
“母亲!”刘恭忙出言制止,“您不要再说了!”
他看向刘瑾,见到他脸上从未有过的对母亲的冷漠与决绝,他很意外。
他从来没有想过,母亲从小夸赞到大的他的大哥,做事成熟、稳重,从未有过一丝差错的他的大哥,竟然有一天会像今次这般与母亲对峙。
半晌沉默之后,刘瑾突然开口,用极为平淡的语气,一字一句道:“因为我,从来都不是您的儿子。”
说罢,他转身便要离开。
刘恭无法旁观,追上前一步按住了他的肩弯,迫使他回头。
他认认真真地问他,“是真的吗?无论如何,我都不愿相信,为了一个女人,大哥你会六亲不认。”
刘瑾转过身看他,也便拂去了他落在自己肩头的手。他眼目里毫无波澜,只回了他道:“我想通了。对不住。”
他走了。
望着他的背影,刘恭知道他破天荒的这头一次不屈从,下了多大的决心。他觉得愤怒,不禁喊道:“女色你可以占有!身份不行。”
刘瑾头也不回,更不因他这句话停留脚步。
外头,平阳侯刘邵长跟随李令月,几番欲言又止,一肚子话,终不好说出来,唯恐人多眼杂,被旁人听了去。
而他的心思,李令月自然是知道的。她回头,瞧见刘瑾就要跟上来了,这才停住脚步,并抬手让浣喜等人回避了去。
“殿下,”刘邵长得了机会,忙言简意赅地求道,“无论如何,您再给恭儿一次机会吧?”
“父亲,”李令月瞧了他一眼,目光重又落在向这边一点点走近的刘瑾身上,别有深意道,“机会,从来都是争取来的。”
刘邵长愣了愣神,似是明白了什么,却又似什么都不明白。
他张了张口,想问清楚。李令月却朝走过来的刘瑾迎出几步,搀了他的胳膊,一面走,一面关心问:“母亲没有为难你吧?”
刘瑾轻摇了摇头,目光很快瞧向了他的父亲。
李令月分明看见,他一边脸上,似有被人用力掌掴过的痕迹。但她没有说什么,而是识趣道:“我去车上等你。”
她走后,刘邵长看着刘瑾,紧紧地皱起了眉宇,怪怨道:“你想以此刺激你二弟,恐怕用错了法子。你不但刺激不了他,反伤了你母亲的心。”
“父亲误会了。”刘瑾毫不迟疑地告诉他,“我对六公主,日久生情,并非假意。她既愿意叫我做她一辈子的驸马,我便愿一辈子做平阳侯府嫡出的儿子。”
“你……”刘邵长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目。
“父亲,告辞。”不容他多言,刘瑾便向他拜了拜,做辞离开。
出得平阳侯府,登上马车,他在李令月身边坐下来,双唇抿成一条线,不发一言。
李令月一直侧目瞧他,直至马车行动,她兀地伸手触碰了他那边脸颊,问:“疼吧?”
她的触碰,将刘瑾从母亲伤害他的泥泽中拉扯了回来。他看了她一眼,嘴角好不容易撕扯出一抹笑容来,“无妨。”
可偏就是他这般掩饰,李令月瞧着,却觉得有些心疼他。
他与她,多像啊!她虽贵为公主,皇后亲生,可她母后待她,连个庶出的公主都不如吧?
“母后待我,又何尝不是如此?”情不自禁地,她与刘瑾诉说了自己的故事。“大姐因我溺水而死,母后从此便厌弃我,疏远我,偏袒三姐和十一妹。从小到大,在母后眼里,我做什么说什么,都是错。只要十一妹央求,她会毫不犹豫将本来与我情投意合的郎君许给十一妹;只要三姐开口,她甚至会让我代替三姐嫁到北周去……呵。”
她讽刺地笑了一下,转瞬便挣脱出桀骜的狷狂来。
她岂会任由人欺负,任由人摆布?上一世不会,重活一世,更不会。
“所以,”她接着道,“我才要去争,才要去斗,才要步步为营,与那些人周旋到底。”
“殿下没能与郑世子成婚,原是皇后拆散?”刘瑾不禁问她,“你与郑世子……”
“非是如此。”李令月冲他一笑,“郑春秋,我本不打算嫁,正好十一妹喜欢,就送她了。”
“本不打算嫁?那你又说与他情投意合?”
“……”李令月突然觉得他关注的并非她要表达的重点。她抬眸,想了想微眯起眼目看他,问:“为何关心我对郑春秋的感情?只有在乎一个人,才会关心她对另一个男人的感情。”
刘瑾恍然意识到这一点,不觉脸色微红。但转瞬他又理直气壮了,正视了李令月道:“正因我在乎你,才有此一问。”
迎着他正视过来的目光,李令月反倒不自在了。
她避开他的目光,转了话头道:“我与你说这些,是要你打起精神,莫要将你母亲的话放在心上。明知这辈子都得不到她的爱,明知这辈子她都会偏袒另一个人,对她,又何必有期盼?”
刘瑾沉默片刻,终于轻点了下颔。
平阳侯府。
钱氏卧榻在床,两目噙着泪,却又空洞地盯着轻纱幔帐,脸色更是白得像纸,如同害了一场大病。
刘恭就守在她的床边,少了一些平日里的聒噪,多了一些对母亲的体贴与照顾。
平阳侯刘邵长则在屋内来回踱步,似在盘算什么。
“恭儿,”他突然站定,郑重地看着刘恭道,“一切,只能凭你自己。”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