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下半夜,李令月困倦得脑子里毫无字句,并着手中的笔,已经在纸上开始鬼画符了。
刘瑾见状,伸手取过了她的笔,温声道:“殿下实在困了,便睡会儿。”
李令月抬起眼皮瞧他一眼,“唉”叹一声道:“我着实撑不住了……”说着她把桌上新写的挪到一边,俯身便伏在了案上。
几乎才刚趴下,她就沉沉地睡着了。
刘瑾看她闭目熟睡时安静的面庞,如同看着一个可爱的孩子,嘴角两边弯起了两个微笑的弧度也不自知。
待意识到自己的心神有了不该有的动荡,他立即收敛了去,打起精神,继续一笔一划地抄写。
天亮了,浣喜轻手轻脚进屋,还是惊醒了李令月。
看着桌上抄着《女戒》的纸张一份错着一份累成厚厚的一叠,就那样整齐地摆在桌案边,她有些恍惚。
“殿下您醒了。”浣喜走近她,噙笑道,“得亏有驸马帮忙,抄好了这三十份《女戒》。字迹也很隽秀呢,乍一看像是殿下的笔迹。”
李令月豁然开朗,不免关心问:“驸马何时抄完这些走的?”
“天将亮时抄好的,抄完便回去歇着了。”浣喜一边回话,一边捧起了那一叠抄好的《女戒》道:“奴这便拿出去,叫人送进宫。”
李令月点头,起身来到书房门口。迎着白日天光,不由得心情大好,一双手不自觉又叉到了腰间。
这时,门房那边有人过来传话,说凤藻宫的赵大监来了。她很意外,不知赵大监亲临,所为何事。
回到碧落居稍作梳妆,她便来到了中院花厅。
一见她来,四十多岁的赵大监便笑出双下巴迎上前几步,与之施礼。
“赵大监来了正好,可将我昨日通宵达旦抄好的《女戒》带回宫去。”李令月往太师椅上一坐,神色悠闲。
“老奴正是为此事而来。”赵大监笑眯眯道,“其实昨儿个皇后娘娘便有口谕,叫殿下您不必再抄《女戒》了。只不过皇后娘娘说这话时,宫中已然宵禁。老奴派来传话的寺人又是个新来的,糊里糊涂地,竟是没出得宫来……”
李令月神情里的悠闲荡然无存。她望着他,拉长了脸。
“都怪老奴用人不当。”赵大监忙自责道,“害殿下您白忙活了一宿,老奴实在该死啊。”
李令月知道,没有什么新来的寺人出不了宫,赵大监也没有这个胆量敢延迟传达皇后的口谕。唯一的可能性,不过是她的母后根本就是要她不眠不休地劳累一个晚上罢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突然不需要她抄《女戒》了?抄书而已,抄了便抄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不过,她实在不喜有人当着她的面儿还耍嘴皮子玩心机。
“赵大监,”她冷着脸,不紧不慢道,“既然你也知道自己的用人不当害得本殿白白熬了一个晚上,累了一个晚上,那你倒是说说,本殿该如何惩治于你?”
“殿下……”赵大监大惊失色。
他是凤藻宫的管事大监,郑皇后身边最受恩宠的宫人,何时轮到一个出嫁在外的公主来惩治了?头前不过说的客套话,她还能当真不成?
“这样吧!赵大监害本殿熬了一个晚上,那你回去也熬一个晚上让本殿解解气。”李令月早已拿定主意,坏笑道:“想必宫规七十九条,赵大监已熟背于心,今夜不合眼,抄上个三十遍应该不难。”
“……”赵大监脸上的肉不自觉颤了颤。
“怎么,不乐意?”李令月露了一点愠色。
“不……老奴不敢!”赵大监忙堆笑回道,“老奴该罚,该罚。”
“那就好。”李令月笑了,还不忘提醒他一句,“每一个字,都要你亲笔写,不可找别人代写欺骗本殿。”
“是,老奴不敢欺骗殿下。”
“请回吧!”
赵大监离开刘驸马府,脸色铁青。
东边天的朝阳,衬着临安城的琼楼玉宇,却似不同往日,有些雀跃,仿如预示着什么新鲜事儿即将发生……
这日早朝,天子下诏:大昭与北周交好,互通有无已有百余年,今当习周人之礼,不拘女子于闺室之内,不以女子抛头露面为羞耻。女之大才大德者,可办女子学堂,或可入室教学;更有出众不凡者,可格外提拔,出仕为官。并着吏部好生参详,制定出一套具体的规制,以减少对女性的禁锢。
此诏一下,满庭哗然。更有年迈迂腐之人,誓死劝谏天子收回成命,激动之下,竟把世间女子说得一文不值。
天子李俶一向行事诡谲,想法清奇。这些老臣,无疑是鸡蛋碰石头。最后李俶挑了个不中用的,直接撵出了朝堂,以儆效尤,终让人禁了声。
诏令一下,城中一片沸沸扬扬。都说是天子与皇后溺爱六公主,不想昨日六公主走街串巷之事遭人诟病,才下了这样的诏令。
得知此诏,李令月也就明白郑皇后为何不要她抄写《女戒》了。至于“溺爱”,那可真是……她母后这一回,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呢。只不过,这“不拘女子于闺室之内”的主意,到底不是她能想得出来的。
三姐李静姝,唯有她了。
倒是好事一桩,李令月也乐得高兴。
用午膳时,她突然想到什么,便放下碗筷吩咐浣喜道:“午后你进宫去一趟司衣司,让她们再为我做几身便于在外行走的衣裳,还有靴子。”说着她还笑眯眯补充了一句,“给自己也做几身。”
“是!谢殿下赏。”这不过年不过节的,能得几身新衣裳,浣喜自然也高兴。
一旁的刘瑾默然不语,只顾吃饭,心中暗道:往后这六公主不受那礼教束缚,恐怕更要上天入地,无所而不为了。
“驸马……”正这样想着,李令月突然向着他,笑逐颜开道,“待你伤好了,教我骑射可好?”
刘瑾是想拒绝的,但看她吃定了的模样,他唯有顺从应道:“殿下要学,我岂敢不依。”
尽管他心不甘情不愿,但只要他答应了,李令月就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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