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惊马

  听了刘瑾的问话,李令月不禁发笑,反问道:“你所指‘另有贤才’,莫道是定国公府?”

  “定国公乃是您的亲舅舅,对天子的衷心毋庸置疑,难道不该是殿下最好的选择?”刘瑾指的,正是定国公府。

  “你宁愿养一条别人的狗,还是自己驯服一头狼?”李令月笑着,不无玩味地,再一次反问刘瑾。

  刘瑾没有想到,她竟将自己外祖家比作“别人的狗”,但他还是追问了下去。“殿下如何断定,平阳侯府,是狼?”

  李令月敛了脸上笑意,陡然正经下来,笃定地看他道:“必须是,也只能是。”

  刘瑾只觉自己的话就此被她堵住了,而他本想要的问题的答案,她到底没有给他。

  她为何偏偏,选定了平阳侯府?抛却定国公府不说,明明在临安城,还有好几家比他们平阳侯府还要出色的家族。

  就在他暗自揣度之际,伴随一声马儿的嘶鸣,车身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若非他反应及时扶住了李令月,她恐怕要摔下座榻。

  却不待他们稳住身子,马儿就朝前狂奔了起来。

  “马惊了。”刘瑾牢牢地扶着李令月,颇有些担心。

  “你出去看看。”李令月一面吩咐,一面抓着座榻的边沿,挨着一角稳当地坐了下来。

  她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有人要害她!

  刘瑾怕她一人在车内不安全,但隔着轿帘看到前头巷道来往行人密集,他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几乎没有太多犹豫,他来到马夫身边,一把夺了缰绳,想迫使受惊的马儿停下。

  可这马儿就跟疯了一样,如何也停不下来。

  人群骚乱,已有妇孺倒地,伤者哀嚎。

  “杀了它!”车内,传出了李令月的高声命令。

  刘瑾正也有这个念头的,可听到她这声命令,他心下还是吃了一惊。

  他拿出匕首,当真割断了马儿的咽喉。

  车子停下了,发疯的马倒在了血泊里。长长的巷道,却并未恢复平静。

  受伤的人在呻吟,亲人在谩骂,孩童在哭喊,旁观者在议论,伸出的手指指点点,都是对车驾主人的责备。

  追上来的浣喜已顾不得车前血腥,毅然爬到车内,将李令月搀扶起来上下打量,着急问:“殿下,您没事吧?”

  李令月摇头整了整衣裙和发髻,要出去。

  “殿下,”浣喜忙拦了她,“外头都是血污,围过来看热闹的百姓也不少,您先且在此避一避吧?”

  “外头可是有人受伤了?”李令月揭开窗帘探了身子看了一眼,发现果然有几个妇孺弱小倒在地上,自有些坐不住。

  “殿下,驸马爷会处理好的。”浣喜仍是劝她不要抛头露面。

  李令月碍于身份,终是坐了回去。再往窗外看,她却见到刘瑾将倒在地上一名不省人事的女子抱了起来,随即跑进了巷道尽头一家药堂。跟随他的,还有一位作婢女打扮的小丫头。

  她分明看到了他脸上的紧张。难道,他认识那受伤的女子,且关系匪浅?

  想及此,她便吩咐浣喜,“去看看。”

  “是。”浣喜心中亦生了猜疑,自要去搞搞清楚的。

  她感到愤慨,这驸马丢了车里的公主不顾,倒当着百姓的面儿去抱旁人家女郎了?有这么多侍卫仆从在,伤了谁也轮不到他亲自上手!无论如何,他这么做,都失分寸了。

  嘱咐侍卫保护好公主,她便怒火中烧地走进了那家药堂。

  药堂掌柜告诉她,驸马正带受伤的女子在后堂诊治。她没有闲话,便冲到了后堂。直至见到驸马和那被血污脏了一身浅色衣裙的女子,她的步伐才慢了下来。

  只看那小丫头的穿着,她便知此时躺在榻上,面容苍白气若游丝的女子非富即贵。驸马一脸着急担忧的模样,足以证明,他很关心她。

  “驸马爷,”浣喜上前稍一委身,便面露了些许不悦之色道,“公主殿下叫奴过来看看,这位小娘子伤得如何,可有大碍?”

  刘瑾方才意识到,自己抛下公主的行为有多莽撞。

  “我这便过去。”说罢他看向受伤女子的婢子,唤了一声“碧儿”便是叮嘱,“你在此好好照看,晚些时候我必过来接你们。”

  小丫头应声点头,却是感动不已,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她还想说些什么,而刘瑾担忧地看了榻上女子一眼,便迈步往屋外去了。

  浣喜看这情形,越想越觉得古怪。

  看受伤女子乃至其婢子的穿着,足可断定,她们不是小户人家出来的,却又为何在那鱼龙混杂的街市上晃悠?这下受了伤,不思着找家府里的人来接,却要在此等驸马来接?驸马又打算接她们到何处去?小丫头身上倒是背了个小包袱,莫道是从家府里跑出来的?

  几多猜测,都只在瞬息间。瞧见刘瑾出去了,浣喜索性问一句那叫碧儿的婢子,“你们是何人?与驸马是何干系?”

  孰料碧儿却是个谨慎人,低头咬了咬唇,却只回道:“小侯爷如何说与我家娘子的关系,那便是何关系。”

  浣喜一听这话,心中便有数了,自有些气恼。但她不动声色,很快离开了。

  街道上看热闹的人欲渐增多,你一言我一语的,都在议论“六公主新婚第一日,便遭遇这等祸事,真是不吉利”、“驸马适才抱着一位受伤的女子去了那边药堂医治,将公主抛下了”……

  车架内,李令月彷如听到了诸如此类的闲话。

  刘瑾终于赶回来了。

  他立于马车旁,恭谨请罪道:“公主殿下,适才我看见伤重倒地的表姐,一时心急,竟没顾着受惊的殿下,实在罪无可恕!还请殿下责罚。”

  是表姐?平阳侯府表亲的女郎,怎在街头走动?

  “驸马紧张伤重的表姐,实乃人之常情,何罪之有?”无论真假,李令月顺坡下驴,倒不至于失了颜面。她甚至关心一句,“那表姐现在……伤势如何?”

  “尚在昏迷之中。”

  “都怪我们的马惊了,冲撞了她。”李令月想了想,吩咐道:“等她苏醒了,派人接她入府,我夫妻二人当亲自与她赔罪。”

  刘瑾一刹迟疑,终遵从地应了“是”。

  有人窃窃私语,说“六公主单纯,有容人之量”,亦有人反驳说“不过是召至府中,好好修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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