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李令月将从平阳侯这里得的六千两,并着撷芳殿卖物件换来的,自己又拿出些体己钱,凑成八千整,尽数交给了赵阿德。
赵阿德接过银票时,双目都红了。他伏地长跪,信誓旦旦道:“老奴定不辜负殿下所托!”
“此去路途遥远,却是时间紧迫,赵大监千万保重。”李令月屈尊弯身,亲扶了他起来。
赵阿德激动不已,眼底终于泛起莹莹泪光。
李令月这般信任他,将这样大的事情交给他去做,他实在感动。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一定将这事办妥当,办漂亮!
到底他没有辜负李令月的期望。
赶在年关,他抵达了北周皇城郢都,费了一番周折,见到了北周那位专门观察星象,推算皇室气运的行天官翟蠡。
正如李令月所料,翟蠡是个贪财的。当赵阿德拿出八千两银票,只求他做一件力所能及之事时,他几乎没有太多犹豫,便收下了这份大礼,并坏笑着做出保证:“不出半月,便有好消息传至贵国!”
果不其然!半月之后,赵阿德还未来得及回宫,南昭朝廷便接到了北周使臣即将南下议亲的消息。
听得这个消息,南昭君臣皆感疑惑。
“北周太子尚未成年,这么早派出使臣来议亲做甚?”
李静姝听得这个消息,更是如同遭了霹雳一般,半天也没能缓过劲儿来。
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她还未来得及说服母后,让李令月代替她的身份出嫁啊。
月余过去,北周使臣到了。太子未成年便前来议亲的理由,竟是太子的生母辰妃体弱多病,自入冬伊始便一日不如一日,北周皇帝怕她时日无多,这才想在她有个万一之前,将太子的婚事给办了。
两国交好,这点孝心,南昭天子自没有不成全的道理,当即便令礼部和北周来使商议李静姝与北周太子的婚嫁细节。
直至此时,李静姝多年前安插在北周皇宫的细作方才向她传来消息:借辰妃病重一事向北周皇帝谏言提前娶立太子妃的,乃是北周行天官翟蠡。而在此之前,翟蠡曾见过一位来自大昭的宫人,并得了不少好处。
李静姝经过一番查实方知,是李令月从中作梗。
她气极了,将一套顶好的白瓷茶具推翻在地,摔了个粉碎。
她还冲到撷芳殿,严厉地质问李令月,“为了自己的私欲,就要用这样卑劣的手段对付自己的亲姐姐吗?”
“卑劣?”李令月不禁冷笑一声,“三姐向母后提出,让我替嫁难道就不卑劣?”
李静姝听言一惊,张了张嘴,却无话可说。
在这宫里,当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她秘密请求母后多次的事,到头来还是被李令月知道了。
“想要找人替嫁,恐怕三姐只能找那几个庶妹了,从此以庶子的身份安静地活着。”李令月话语平静无波,却又无比坚定,“我,宁死不从。”
李静姝胸口起伏,自是气闷非常,终是什么话也没说,愤然离去。
然而,这并非这场博弈的最后结局。
三月,就在南昭为三公主李静姝的风光大嫁做足准备的时候,北周那边突然传来一个噩耗:北周太子突染恶疾,薨逝了。
本该在一年之后才会发生的事,竟然提前发生了!
唯有李令月猜到,北周太子的死并非偶然,而是她的三姐,李静姝的手笔。
她觉得可怖,却不是因为北周太子死了,李静姝又可与她争抢平阳小侯了,而是因为她发现,李静姝狠辣的手腕,竟已伸到了北周皇宫。
如此看来,梦里北周太子的死,便是她之所为啊!
她真是好大的胆子,为了不远嫁,竟拿整个南昭的安危去冒险!
李令月恍然发现,是自己低估了她。
她不动声色,目睹南昭与北周这场联姻化为泡影,也目睹李静姝因未婚夫的突然薨逝而假装悲痛,直至满朝文武,渐渐将这件事放下、淡忘,重新回到平阳侯府这块至宝上头。
既然前有天子圣意在先,虎威大将军府和镇国大将军府便将算盘打在了宫中有适龄公主的妃嫔身上。他们竭尽所能推举那个与他们家族有些渊源的适龄公主。
而赐婚一事,天子迟迟未有定论,两党争夺,又不敢争到明面儿上,这最着急,也最不能等的,就属李令月了。
她却不能不等。
北周太子死讯传来,她便有所动作。等到一切准备充足,时机成熟的这一日,她终于越过郑皇后,直接求见了天子李俶。
华清宫内,李俶批阅着手中奏疏,神情泰然悠闲,良久方才抬眸瞧了李令月一眼,发笑问道:“月儿可是着急了?”
“父皇是明君,从不犯糊涂,也从不受任何人驱使,月儿不敢急,也急不来。”说的什么事,彼此心照不宣,李令月只端正地讲明自己的来意,“月儿此番来,是有另一桩事,想禀知父皇。”
“噢?何事啊?”李俶放下手中奏疏,身子略往后仰了些,仍是气定神闲。
“月儿听身边的宫人说,三姐的近身侍婢于月前带了一大笔银钱出宫,送给了一位叫秋芝的姑娘。”
“月儿听那银钱数目不菲,足有一千两,还外加了一些宫里的珠翠宝石,遂命宫人暗中查查。那秋芝姑娘拿了钱财意欲逃往西夏,被月儿的人拦下,拿到了她一份供词。”
言及此处,李令月从袖袋里拿出了一个小竹筒,双手呈上举于李俶跟前。
内官总管郭太宰忙是上前,接过小竹筒,又小心地揭开塞子,从中拿出了一卷信纸,恭谨地呈给了李俶。
李俶看着纸上内容,一向做得喜笑颜颜的他,也渐渐皱起了眉。
看罢,他将信纸一把揉进掌心,又重重地捶在案上,冷声问:“这个叫秋芝的,何在?”
“死了,儿臣派人做的。”李令月脸上毫无波澜,仿如说的不过一件再寻常不过之事。
李俶自是吃惊的。
他惊于李令月的狠辣,也惊于她的远见和顾全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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